夜,闷热。
辰辗转难眠,悄悄起身。
屋外,天,黑的彻底,几盏电灯依旧亮着,咿咿呀呀传来手工织布的声音,一家家的鼾声此起彼伏,和白天干活时吆喝的号子一般有劲儿。
远处,散着五彩、奢靡的光,那里的夜生活渐入佳境。
旷野的风吹动了夏日的麦子,一片已经倒在收割的镰刀下,一片顺着风扬起麦香,月光下,饱满金黄。
她躺下,将整个身子藏在坚挺的麦秆之中,暗影斑驳,打在脸上。
很乱,像一团线揉在一块儿,怎么努力清理都是徒劳。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她深深叹口气,感到不见底的迷茫和无助。
“我总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什么是背叛?什么是善良?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又不该做?”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答复,包括巴塞。一个仿佛决定生死的重大决定,通通甩到了肩上,即使没有人催促、强迫,也同样焦心的让人不安稳。
或许是良心在作祟。
她很疑惑,不明白为何巴塞能够云淡风轻地接受敌人的请求,自如地选择善的一面,尽管一同作战的将是害得龙族灭门的西境人,是真的不在乎吗?怎么能做到真正不在乎呢?
她希望保持镇静、理性,只是一股怒火愈烧愈旺,她无法保证完美的情感克制,她天生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
怕这次合作,让她看到另一份“善‘,怕动摇了战争的念头,怕复仇的欲望被慢慢压制,怕一瞬间变成真正软弱的人。
她需要有恨,这是她唯一支撑着活下去的理由。
“我该怎么做呢?母亲……”
月皎洁,却冰冷的厉害。
洒落一颗颗划过面颊的泪珠,闭上眼,累了,也许明天会有答案?
几只萤火虫点着绿灯前行,飘向远处,迷路的小家伙鬼使神差地停在稚嫩的皮肤上,一滴水珠,尝起来咸咸的。
梦里,久远的景象。
田野的私塾,银须戴冠的老夫子,朗朗却令人昏睡的读书声。
“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
老夫子摇头晃脑,语气悲怆,全然投入演绎之中。
台下的学生却不安分。
“芸,看!”
一个小孩狡黠地朝后望,对着某人悄声呼喊,摆出一个鬼脸。
那朋友接受讯号,揉出一个纸球,朝伙伴的身上扔,以此逗乐。
来来回回,不亦乐乎,谁知手感欠缺,一眨眼投到了夫子的冠顶上。
“哦呦!”
他抬头,从《史记》的遨游里脱离,破坏了雅致,可不气愤?
谁知个个端正,都是好学生的模样,唯有辰,仍在呼呼大睡,嘴角挂笑,好不享受!
“辰!”
老夫子大呼,表情不满。
“为何又在睡觉!为夫的课就如此乏味吗?”
“辰!”
同桌的男孩拱拱她的手肘,费力将其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