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笑一声,听出刘泠并没有气恼,就恢复自己正常语气道,“我天生是操心的命,享受不起美人恩。”
刘泠点头,不说话了。
见刘泠这边没有闹情绪,沈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刘泠和侍女们一直站在路边,看沈大人又走向一个美人。灵犀跟郡主悄声,“郡主,您得长点心啊。像那个谁……”
她目光往旁边苍白憔悴的岳翎扫了一眼,意味不言而喻,“就算沈大人不为美色所动,郡主你也得告诉这些人,沈大人是您的,不能再被人抢了。”
“你说的有道理,”
一直沉默不语地岳翎讽刺开口,“但是沈大人在做正事,郡主怎么能不讲理地去打扰呢?这不是引起沈大人的反感吗?郡主能让沈大人心甘情愿地抛下他的事,走向她吗?”
沈大人冷血极了,郡主这样的小姑娘,哪里是对手?
刘泠扬眉,“我当然能。”
侍女怀疑地看向自家郡主。
岳翎脸色白,咬紧唇瓣:旁人说话时,刘泠一声不吭,任他们怎么说也不在意。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刘泠就接口……
岳翎道,“我不信沈大人会爱你至此。”
索性到这般地步,她也懒得伪装。
刘泠懒声,“他不用爱我至深,我也能让他转头,你且看着。”
她向前走了一步。
风吹拂衣裙,前后左右皆是来往人流。密密麻麻,天地割离,只她一人独立。蓝田日出,鸟在云间穿梭。阳光照着她,她的灵魂与人有遥远距离,适合喃喃自语。
再向前大步走,步伐越来越大,把身后人甩开,刘泠目光直接地看向人群后面的沈宴。
他身影颀长,低头看着什么,也没有回头。他在人群里,个子高高的,像是松柏。他看人的目光冷淡,他说话的语气淡漠。他的灵魂也与众人不一样,严谨又自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一只麻雀落在他肩上,跳跃叽喳。他淡淡瞥一眼,不加以理会。
刘泠的心放在他身上,此刻忽觉自己就是那只鸟。被雨打湿了翅膀,只想在他肩上短暂停留,稍作歇息。但沈宴像谜团一样吸引她,像罂粟一般拉她沉迷。她本身就喜欢这种难以控制的东西……所以她停在他肩头,总想着再等等吧,等我歇够了再走。
身后似有马车碾过来,刘泠却听不见,她眼睛紧盯着沈宴。这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眼睛就看得见这么一个人。
沈宴像有感觉般,不经意回头。这一回头,让他皱眉,脸色微变。四周人流纷纷逃开,只有刘泠一个人站在路中间,身后有马车向她飞驰过去。马车不受控制,马夫急的在车上大叫,喊着让路。而刘泠像是完全听不到般。
她望着他,漆黑,沉静。
沈宴骤时如坠冰窟,血液凝固,周身也是冰凉凉的。她站在热闹人间,他却好像已经看到她站在了黑暗沉渊中。
“郡主!”
沈宴叫一声。
“郡主!”
他喊第二声的时候,人已经飞向后掠去。
他看到刘泠对他一笑。
她忽然开口唱道——
“郎啊郎,你好像绒帽子风吹毡做势,遏熟黄梅卖甚青。”
这一嗓子开口,所有人顿惊,觉得她疯了。
实在是场景诡异——任她嗓音甜美,圆润饱满,任她情感到位,歌声好听,也架不住她身后是疾驰的马车。众人躲之不及,她却还有闲心唱歌。
“郎啊郎,你好像后园中一枝开,处处花开等我来。”
“郎啊郎,……”
“你好像月下飞霜走千里,窗盘无眠惹我思。”
刘泠被沈宴扑倒在地,在马车要从他们两人身上压过去时,沈宴带着她滚到了一边,免去了受伤。而沈宴到底是听清了她唱的最后一句——你好像月下飞霜走千里,窗盘无眠惹我思。
沈宴额上渗汗,嘴角、颊边肌肉因情绪暴露而几近扭曲。他扯着她,快要把她的手臂给拽断,他压低的眼神,分明流露出想要打她的模样。刘泠被他扯得全身痛,听得他在耳边怒斥,“你这个疯子!”
他理都不想理她,在她脱困后,起身就走。可才走了几步,又听到身后细弱的声音,“沈宴……”
他走了一步,却还是停了下来。
低咒一声,沈宴回头,看到侍女慌张相拥中,刘泠面容苍白,晕了过去。沈宴一言不地走回去,将她抱起来,“看什么?请大夫来。”
这个小镇,沈宴本来没打算停留,但因为刘泠这一出,他只好安排锦衣卫稍留两天,多去打听些消息。歇在一家布置干净的民舍中,沈宴在院中站了半天,等时候差不多,才进去,瞥一眼床上的病人,再问大夫,“她怎么样?”
“哦,没事,这位姑娘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应该蹭破了。老夫留些药,给姑娘抹上就行了。”
沈宴点头,打人去送大夫出门。
他站在门口,突道,“把灵犀灵璧叫来。”
二女忐忑过来,给沈大人请安。看着沈大人背对着他们的沉静背影,她们心中不安,不知沈大人要问什么。
沈宴沉默良久,轻声问,“她是有病吗?”
这种语气,不像是骂人的。
但是,“没有啊。我家郡主就是有时候脾气古怪,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常的。今天这样的事……应、应该只是她偶尔的怪脾气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