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水中月影,有些恍惚。也许教少年武艺这件事就是错。
刀。他亲手递到少年手中。只不过将刀用作凶器的那个人,远在玉明巅敬蟾殿上。
孙临泉起身走到庭前,地上结了霜花,叫人忆起某人鬓边秋色。
十岁那年初次遇见兄长时,兄长还是个和颜于色的大哥哥。那人年轻时最爱穿一身红衣玄袍,纵马佩刀,狂歌痛饮,喝醉了就拉着兄弟们站在玉明巅的山门上大喊敬蟾殿要做中天悬剑,悬在六大名门头顶!令宵小奸邪不敢为非作歹!让贫贱弱小都能伸张正义!
而今追忆往昔,回不过十五载春秋,却已是沧海桑田。
不知那人每每坐在敬蟾殿座上俯瞰空旷的大厅时,心中是何滋味?可曾有过半点萧索凄凉之感?他终于把刀悬在了六大名门头顶,可也把自己绑在了刀上。
孙临泉望着残月不由叹气,眼前便聚起团团白雾。
夜莺清啼,树影随风摇晃。
再过九日,便是铜川中秋灯会。照慕容府每年惯例,元宵,中秋,城里通宵无禁。
孙临泉思绪漫天。
三更天时,一只夜枭飞入锦年坊中,将昨天白日里薜荔阁起火的消息带到孙临泉手中。
昨日酉初时分,蓝雅原本逃出了薜荔阁,但又因身重“溪亭日暮”
作,不得不跑回薜荔阁偷取解药。慕容大小姐那时正在阁楼中守株待兔,听见动静自然不会当过。于是二人又打了一场。其间烛火翻倒,这才燃起了火。蓝雅趁火势逃走,但大小姐却因此伤重。
整个前院的气氛绷得紧,大小姐的素心斋前更是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得连一丝风都吹不起来。
庭院里跪满了薜荔阁待罪的侍从,只等屋里人的消息。
二公子慕容怿闻询赶来时,进门就见屋里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张口就嚷嚷“是谁伤了我姐,出来受死?
底下跪着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慕容怿逮着薜荔阁的看门小厮质问,这才得知事情经过。
“请了宋大夫不曾?”
“已经在里面为小姐医治。”
“你们跪在此处是能给长姐止血还是能止疼啊?还不退下!看着都碍眼!”
慕容怿一脾气,底下人都松了口气,念着他的好纷纷退下。正在此时,慕容荭邻的贴身侍婢红玦从屋里迈步出来。
红玦对慕容怿略低了个头,又对底下人双手抱怀,威风八面地喊到“大小姐有令,薜荔阁的家臣玩忽职守,按府门规矩男子杖责三十,女子杖责二十,罚奉三月。”
“看看,让你们走一个个赖着不走,在这里给长姐添堵,该罚你们!”
慕容怿翻脸快似翻书,转头便对红玦笑到“红玦姑娘,长姐现在情形如何?需要什么药材物品尽管去库房支取。”
“请二公子放心,我们小姐并未伤及要害,想来不日就能痊愈。”
红玦未有多少言语,行过礼便入门去。
与此同时,参省堂的大丫鬟绿琛自素心斋院外疾行而过,路上知趣者一一避让。
穿过三道耳门并一座白石桥,绿琛站在侍人坊间前,用香袖捂着口鼻。坊间的气味不甚讨喜,绿琛跺了跺脚,无奈踮着脚往里走。
这样一路奔忙,终于在坊巷尽头破败的四合院下找到了三公子的住所。
“祖宗啊!您还真打算在这儿长住吗?”
绿琛稳住步子,款款走向慕容恒,道“前院出事了。”
慕容恒没多少反应,只是定定地打量绿琛一番,忽然一指头戳在她额心上。绿琛头受宠若惊地大睁着眼,不敢乱动。
“你怎么能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