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的下,邱敏暗想不知道沐泽和栾安现在在哪里,她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心中挂念的人,此刻就在山寨外面。
崔道远朝寨子观察了一会,里面漆黑一片,除了沥沥雨声,就是酣睡的呼噜声,寨口的瞭望塔上甚至连个警戒的人都没有。
之所以警戒如此松懈,山贼本身缺乏纪律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如今世道乱了,官府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剿匪?所以这些山贼自以为安全了,天气好的时候就做做样子警戒,天气不好的时候早早就躲进了被窝睡大觉。
崔道远率先拔出宝刀,寒光印着他冷淡的星眸,在风雨飘摇中更添一分肃杀。
杀!”
崔道远轻喝一声。
五十多道身影在简陋的山寨中穿梭,如同死神般悄悄降临敌人的房间,熟练地捂住对方的嘴,利落地手起刀落,一条生命就此在睡梦中被收割。
这山寨中有近一百号人,半数人在睡梦中被杀掉,一些被惊醒的,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冲进来士兵一刀劈死,只来得及留下一声哀嚎。
崔道远手下的士兵都是在边关历练过的百战之士,后来崔家军解散,大部分士兵解甲归田,但还有一小部分忠心的部将留了下来,成为崔国公府的私人武装。这次崔道远带出来的都是最精锐的士兵,个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事,普通山贼根本不是对手。
山贼陆续死去,剩下的人见势不妙立即投降,被绑了提到崔道远跟前。
等到大局已定,确定再无危险后,崔道远才命人将沐泽接来。他自然不敢把沐泽带在身边,不然万一伤了龙子分毫,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但他也没让沐泽离自己太远,而是让太医沈仲景带着沐泽躲在附近安全的地方,如果有危险,也方便他赶去救。
沐泽虽然没有跟在崔道远身边,但白虎寨里的哀嚎声他也听到了,等到崔道远派人来接他,他就知道这山寨已经被夺下了。
他从容地起身,踏过血水,步入满地尸首的山寨中。风正紧,他被崔道远的忠心部下紧紧拥护在中间,天地间随风漫卷的雨丝,没有一滴沾在他的身上。这场毁灭的屠杀中,众山贼恐惧的哀嚎声,纵是狂风骤雨也无法掩盖。
沐泽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
类似的惨祸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渭水边的屠杀比今晚还要惨烈百倍、千倍。
邱敏说: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碳,万物为铜。意思是:人生于天地间,就如同被放进一个大炉子里烤那么痛苦。
他问邱敏: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受这些痛苦?
邱敏摇了摇头:只有天可以决定。
真的只有天可以决定么?
身前保护他的士兵整齐地分开,数十名山贼暴露在他的眼前,他们匍匐跪地,眼中带着畏惧和哀求,他们此刻的痛苦,是谁施加给他们的?是天吗?
崔道远上前一步,躬身问道:“殿下,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沐泽沉默地注视着那些山贼,默默地想到,此刻决定他们生死的,不是天,而是他。只要他一句话,这些人就可以摆脱痛苦,也只要他一句话,这些人就可以万劫不复。
“崔将军以为呢?”
沐泽风轻云淡地问道。
崔道远垂首:“若是放了他们,这帮贼子只怕会继续祸害良善百姓。而我们还要赶路,若贸然将这些人都带上,对我们自身也是不小的隐患……”
“那崔将军看着办吧,我相信崔将军一定已经有办法了。”
沐泽将处置权交给崔道远。
崔道远领命,让手下人将这帮山贼全杀了。
沐泽冷漠地转过身去,对身后惨烈的哭喊求饶声充耳不闻。
邱敏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昂起脸,任冰冷的雨落在自己的脸上,那些山贼畏惧哀求的眼神,令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他也曾跪在那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面前,涕泪涟涟忍气吞声,可是却得不到一丝一毫怜惜。
回忆的风暴在烈烈地剜着他的心。
他忽然了解林贵妃那厌恶中又带了隐忍的眼神是因为什么,父皇明明不喜欢他却又要容忍他存在的理由,以及,总是叫他要认命的母妃,却在夜深人静时分流露出的不甘心……
是的,都是因为他沐家先祖的一句祖训:无嫡立长。
纵然百年过去,位高如父皇,阴狠如林贵妃,狡诈如林丞相,他们仍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违背!
曾经他比所有的人都痛恨那句祖训,可是现在,那句祖训却成了他最美好的护身符。
何其讽刺。
可这就是权力迷人魅力的所在。
邱敏说:当自己弱小的时候,要懂得低头向他人借力。
沐泽沉默地看向崔道远,这个人,将是他借力的第一步。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可在这之前,他要先找到邱敏,陪他一起立于云端之上。
☆、
屋外的屠杀声响起的时候,邱敏和王婆子就已经惊醒了,却只能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突然,木门被人从外踹开,数把明晃晃的刀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寒光,邱敏尖叫一声,王婆子从后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门口吸引注意力,暗想若是这群男人见色起意,她或许可以趁乱溜走。
“邱敏!”
一个男孩越众而出,将她扶住。
“沐泽!”
邱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见沐泽。
沐泽目光凛冽地看向王婆子,命令左右:“把她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