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依旧是诧异,除了诧异,还掺杂着一丝无措——第一次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别说对方还是向来无底线纵容他的江冉。
“现在我去打车,”
江冉说,“你不要动,就在这里等着。”
梁季澄还是没说话,但也同样没用行动作出反驳,他眼看江冉一样一样的将地上的药品拾起来,一路挥着手朝远处走去。
最终他们在距离医院门口两百米的地方拦到了出租车,又在司机师傅一路安全教育的叮嘱加感叹中回到了水果店。
在车上离了老远,江冉就注意到有人在店门口徘徊张望,是陈莉,估计在想为什么还不到时间就停止营业了。等他从车上下来,陈莉看到他,露出惊喜的神情,不过紧接着在看到后面瘸了一条腿的梁季澄后,又变成了困惑。
“不好意思,让你白等这么久,”
江冉把梁季澄半托半架着抱下来,冲她笑笑,“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的,这是…”
陈莉目光移向梁季澄,不过马上就被他甩过来的一记眼刀吓退了一步,凶狠的像要活劈了她。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在省理工大上学的朋友,看起来很不友善…
“我弟弟脚不小心扭伤了,我得照顾他。”
江冉没看到俩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他急于结束这场对话,开门之后迅速装了几个橙子给陈莉,“给,今天不收钱,算我请你的。”
陈莉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又想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钞票,“不不我还是…”
“拿着吧,”
江冉强硬的把水果塞到她怀里,几乎是将人推出了门,“明天再来,明天见。”
等再次落下门锁,江冉背靠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路,总算只剩他们两人了。
梁季澄拘谨地站在一边,两只手紧抓着拐杖,曾经他把这里当成自己在陌生城市的另一个家,但或许是江冉那几句话的缘故,现在他成了完全的客人,需要等待主人来安排他的一切。
江冉看了看梁季澄,他们现在似乎完全调换了位置,他成为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而梁季澄变得胆怯而沉默。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冉觉得不适应,同时后悔起为什么在医院要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于是又恢复了平日里柔和的声调,“你去后面坐着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家里只有剩饭,显然不能用来招待病号,江冉煮了粥,炒了盘青菜,又去隔壁还没关门的小吃店打包了一笼包子,外加一份干烧牛肉。
“先将就吃吧,”
他用勺子搅匀煮的粘稠的红豆粥,给梁季澄盛了一碗,“今天太晚了,我只能搞到这些,明天你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我去准备。”
按照同学的说法,他们这帮人早上七点起来集合,爬山爬了一上午,午饭是在山上解决的,然后从受伤到下山去医院一点东西都没吃过,加上累的吓的气的…梁季澄现在应该饿的能吃下半头猪,但他只是盯着盘子里的菜,一口也没有动。
厨房里很暗,这里白天光线还算充足,到了晚上唯一的光源便只剩头顶上吊着的一盏钨丝灯,昏黄的灯光风一吹晃动着,落在粥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像无端翻滚起波浪。
江冉暗暗叹了声气,他们之间那场误会还没过去,这局面必须由他来打破。
“我记得你明天上午课是九点的,”
他给梁季澄夹了块牛肉,“今晚在这住,明天我送你去。”
“不用,”
梁季澄还是憋着一股气,“我一会儿就自己回学校,不麻烦你了。”
又来了,江冉疲累地想,哄哄吧,没别的办法了。“你一个人想怎么回去,”
他耐着性子道,“是走回去还是蹦回去,要是在路上再摔一下,你指望谁飞过去救你?”
“我谁都不用,”
梁季澄抬头瞪着他,狠狠地说,“就是死在外边也和别人没关系。”
江冉:“…”
他当然知道梁季澄这句话里赌气的成分有多少,但谁会愿意看到诅咒落到心爱的人头上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
就这样吧,他投降了。
江冉离开座位,半蹲在梁季澄身前,将他的一双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好了阿澄,别这么说,上回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行不行?”
梁季澄把头撇过去,许久没有回应,等再看向他,眼角竟有点微微泛红,他说,“你是不是一直希望我不要回来。”
“我没有,”
江冉伸着胳膊揉了揉他的脸,“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阿澄,以后我这里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梁季澄这几天在学校的境地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说之前室友们对他只是背地里看不惯,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芒果事件”
过后,便是赤裸裸的无视了。只要梁季澄在宿舍,分东西永远是跳过他的,每当他从图书馆回来,不管在那之前话题聊的有多热络,待他进门之后,气氛都会乍然从春暖花开变为千里冰封。
男生们玩起抱团排挤那一套和女生比起来不遑多让,以前是梁季澄主动孤立全班,现在他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就算再不爱社交,但人都是群居动物,这样的环境待久了,难免会心里郁闷,加上江冉那边矛盾压着,有时候躺在床上,梁季澄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吨石头,气都喘不过来。
正好前段时间学校社团招新,他架不住同专业师兄的软磨硬泡,报了个光听名字就和他本人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登山社,本来想借出去玩散散心,结果第一次集体活动就落了个扭伤的下场,最后还得让江冉过来替他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