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姑气得半晌没说话。
第四日,九月初十。
观音娘娘跟前供奉的蜜糕还挺着身形,内膳房热热闹闹的,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哨音,满头是汗的太监小跑进内膳房,扯着嗓子叫唤,“众人去二门口集合!慈宁宫的张公公来二门宣旨了!快快快!甭磨蹭了!”
含钏手上一个不稳,刻刀把食指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含钏闷了闷,从灶台下面拿了盅青红酒,让伤口烧了一把。
食指连心,伤口的疼痛让人清醒。
含钏跟着内膳房诸人埋着头向外走,二门外有一块又平又宽的青砖地,如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小秋儿低着头站在最后,一见含钏与阿蝉便兴奋地踮起脚,隐秘地摆摆手朝两人打招呼。
含钏朝她笑笑,便垂着头在队列最后站定。
待各局各坊人齐了,一个身着绛色常服,头戴白玉板的老太监站在二门的台阶上,面色不虞地扫视一圈,轻咳两声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含钏心头抖了一抖。
老太监许是久不到掖庭,如今看乌怏怏一堆人,心头烦闷,将好好一卷懿旨唱得极不高兴。
“太后有令。。。大魏长庆二十七年,庆果证,贺寿诞,意放三百女使归家,凿空内啻,使之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现掖庭内外七局十二坊冗员十五人放归。。。”
掖庭有十五个人放归。
含钏手袖在袖中,捏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住着前面宫人的后背。
第二十三章文思豆腐
九月初,天气还热着,日头明晃晃地照着。
含钏后背起了一层黏糊腻乎的汗。
那老太监语音语调拖得奇长,跟唱戏似的,先赞上天厚爱,再赞大魏列祖列宗光辉事迹,最后再大赞圣人和太后仁德仁意,含钏最想听的话,藏在了最后。
“掖庭浣衣局,钟沁芳。”
“掖庭挂炉局,吴翠。”
。。。。。
含钏将手藏在袖中,一个一个掰着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四个。。。
还没有她。
只有十五个份额。
剩下最后一丝希望了。
那老太监顿了一顿,目光斜睨了乌压压站着的这群人,喉头发出一声嗤笑。
出去?
出去又怎么着?
能进宫当宫女儿的,是良家子没错儿,可若是爹娘心疼,宗族爱护,谁会把人往宫闱里推?不就为了每年那么二三两贴补银子吗?这种出身的女子出了宫,也是浮萍罢了!
在宫里还能吃饱穿暖,存点体己银子。
在宫外,父兄让你嫁谁就嫁谁,你的银子、首饰、衣裳,甚至你这个人都是别人的!
老太监毫不遮掩的嗤笑让二门外的气氛更加紧张,他清清嗓子,看向布帛,终于念出了最后那个名字。
“掖庭内膳房,贺含钏。”
声音很近,可含钏却觉得像是从山的那头传过来似的,在耳朵边缥缈成一条若隐若无的丝线,却又震破耳膜直击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