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家门前一如既往地静寂,只不过门口多了两个带刀侍卫。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她站了片刻,正是犹豫着要进还是不进,忽然听见由远至近的动静,那是她已经习惯了的双轮车车轮滚过的声音。也是躲闪不及,院子里的人已经走出来了。侍卫队侧立两旁,当中一人锦服华冠,身形颀长,可是样貌俊美,看着有些眼熟。旺儿推着檀笙,一眼瞥见了徐良玉,赶紧踢了踢车轮。再后退已经来不及,徐良玉才要侧身避开些,后面的檀笙也看见了她,他抬眼便笑,真似浑不在意一样:&ldo;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成了花猫呢!&rdo;之前在铺子里就弄成了个花脸了,她裙摆上也多有黑灰,袖子还卷着,露出一小截洁白玉腕。走了檀笙的身边,他前面的锦衣人负手而立,目光在徐良玉的身上淡淡一瞥,随即皱眉,侧避一步让开了些。也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个人竟是之前她在车上伸手指过的那个貌美男人,看着好像还没有檀笙大,只一身的清冽,美服华冠,天生的贵气。檀笙扯了她的手,示意她见过,抬头对着这人笑道:&ldo;快来见过李庾吏,是雍王身边庾司。&rdo;说着解释了一下说她是他的良人。良人就是妻子的意思,庾吏是掌管粮仓的官吏,唐朝习惯在官名前加上姓氏说话,幸得她现在听得懂,徐良玉上前忙见礼,可惜人眼皮都未高抬一下,甚至脸上还有冷淡之意:&ldo;檀兄不必安排身后事,尚药局已经在配药了,御医不日便到。&rdo;檀笙脸有病色,握住了徐良玉的手:&ldo;生死本有天命,此生能得弟挂心,便足矣,不得勉强。&rdo;来人只轻勾唇:&ldo;仓内未满,天命如此,兄等着便是。&rdo;说着转身,拂袖而去。众侍卫随即离开,前一刻还笑着的檀笙,此时却是全无笑意。旺儿连忙推着她往回走,徐良玉紧随其后。回了屋里,二人合力扶着檀笙糖回c黄上,旺儿连忙拿了含片过来,檀笙咬在口中,勉强提着神,徐良玉洗了脸,在柜子里拿出新裙穿上了。旺儿要去找大夫,檀笙却是摆手制止了,给人撵了出去。徐良玉走了c黄边,低头看着他。平常百姓上街,哪有带那么多钱的,钱袋里沉甸甸的,原来她以为是他怕她置办东西,随口嘱咐旺儿给多带些的,然而给绣娘工钱,还能给耶娘租两个月的房子,这就很微妙了。哪有那么多凑巧,分明是他早就计算好了的。她出现在檀家的大门口,与来客撞上,当时檀笙虽笑,脸色却是僵了一僵,他极力掩饰却也看得出来。让她离府,让她天黑之前再回来,怕是故意,不想让她撞见那个什么李庾吏。她见礼的时候,那人应都没应,一个庾吏哪来的这些侍卫,分明是谎话。檀家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那人说什么粮仓未满,说什么尚药局御医的,就此而言檀笙就有太多秘密,她压下这些疑惑,只盯着他的脸,双手背在了身后去,笑了。少女眼中眸光闪烁,脸色变了又变:&ldo;郎君猜我去干什么了?&rdo;檀笙含着药片,口齿有些不清:&ldo;干什么了?&rdo;她眨眼:&ldo;郎君给我的那些钱,付了绣娘的工钱,还租了两个月的房子。&rdo;他一点也不意外,只轻轻颔首。徐良玉回身坐在他的身边,倾身趴在他的面前,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描绘:&ldo;郎君算得这般仔细,可为何只给两月租,帮人就该帮到底,怎能帮一半就收手?&rdo;檀笙一脸无辜,伸手拿出药片,放在枕边的盒子里:&ldo;什么?&rdo;她捧脸,只管看着他笑:&ldo;恶人一直作恶,便觉理所当然,但是好人做了一半,冷眼旁观,那可比恶人还可恶。&rdo;他唇边笑意渐大,很显然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可他闭上眼睛,却是不理她了。徐良玉赫然爬起来,重新打量这个屋子。檀家庭院当中,是陈年的江南风景,屋子里的摆设不多,但是每一件看着不起眼的家具都价值不菲。帐顶繁复的花纹,以及檀笙平日穿戴,都不似寻常百姓。都传檀家没落了,就连他自己也说,两万银已经倾尽了所有。她忽然产生了怀疑,他这是在干什么,仔细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当真是恍惚。站在c黄边,她认真道:&ldo;我刚去看了那些废料,的确应该能挽救一下,但是两月时间真是不够,檀郎故意给我那些钱,不给绣娘工钱能多撑两个月,但是会无人来做绣活,给了绣娘工钱只能租两月房子,不能撑到成品上市。你故意撵走了旺儿,不就是想让我来求你么,我就是不明白你做这些到底是想要什么呢,如果说我现在已经把你当成最信任的人了,你能相信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