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九郎嫌他脑子太蠢,说了也不懂,“吃完了?去给我打水换药。”
石头搁了空碗,不情不愿的爬下马车,“不是昨日才换,怎么又弄。”
6九郎不管他的牢骚,爱惜的摸着脸皮,“灰沙这么大,不勤换药怎么行,万一面上留疤,以后还怎么弄银子。”
石头恍然大悟,“有道理,九郎全靠这张脸,不能有差池。”
他颠颠的跑了,6九郎掀起车帘,对一旁的士兵道,“我要见韩七。”
这士兵是韩平策的亲卫,生得虎背熊腰,受令照管马车。
6九郎前一阵缩在车里养伤,还算安份,近期皮肉长合了,开始各种折腾,士兵很瞧不惯,听了话语一瞪,“韩七小姐是你想见就见?”
士兵凶起来颇为吓人,6九郎并不放在眼中,“我有重要消息,你做得了主?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士兵没那么容易唬,板着脸道,“既然重要,早先怎么不提。”
6九郎熟于诳骗,最擅虚张声势,“前一阵伤重未想起来,潜在天德军的内奸似乎提过回鹘人,还说什么伏击之类的话语。你拦着不告,一旦韩大人有了差池,你担待得起?”
这一通话语可谓惊人,石头打水回来都听傻了。
士兵听得如此紧要,一时半信半疑,硬梆梆道,“青木军精锐在此,怕什么伏击,还回鹘人,谁不知道回鹘汗国衰落,自顾还不暇,哪会打河西的主意。”
6九郎也不辩解,“你不信就当我没说,反正韩大人的死活与我也没相干。”
他从石头手中接了水盆,爬进车里慢吞吞的敷面,他越现得若无其事,士兵反而放不下,琢磨了半晌不敢耽搁,去中军传讯了。
石头从窗缝瞧见,不觉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九郎知道这般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6九郎哼笑一声,“五千青木军护送,能有什么事?我让韩七来给我们弄些吃食,这愣头兵又不是你,不夸大些哪肯跑腿。”
青木军纪律严明,纵然长途行军,各军之间也不得擅自窜动,两人跟着辎重营,稍一溜达都有人侧目,根本近不了韩氏兄妹所在的中军。
石头一愕,登时急,“假的?你信口胡编,惹恼了韩家人怎么办,要是将我们踢出军队,荒野里哪有活路!”
6九郎不屑,“就你那鹌鹑般的胆子,什么都怕,她是韩家女又怎样,我自有办法。”
忽然传来军哨急响,脚步杂踏,混着将官的厉声呼喝。
石头挑开车帘一看,所有士卒都在抄拿武器,急急整列,哪怕他不大灵光,也看出来是要作战了,吓得脱口而出,“九郎一张丧嘴,竟给你说中了!”
6九郎本是信口胡扯,哪想到真有战事,慌了一瞬后故作镇定,“急什么,我们在后军辎重营,交战也轮不到这边。”
石头哪听得进去,慌如热锅上的蚂蚁,“完了,还不如随便留在哪个小镇,这下糟了!”
几句话的功夫,青木军整队完毕,随着一声号角,数千人的阵营沉肃的调动,宛如一只黑色巨龙,一层层张开了战斗的鳞甲。
青木军扎营在地势高处,韩戎秋钻出大帐,以千里镜望去,天际烟尘弥散,隐绰绰现出大量军马,旗帜呈驳杂的灰赭。
他垂下镜筒,眉头微蹙,“回鹘大军怎么会到此。”
斥候传报约有三万轻骑,距此四十里,大帐外气氛凝重。韩戎秋去天德城为示和平,只带了五千兵马,如今突然冒出一支三万的回鹘军,情势陡然凶险起来。
赵英沉声道,“回鹘与河西相去甚远,互不相干,不该是冲着我们来。”
方景接了千里镜看完,“就算是偶然,敌众我寡,人数悬殊过大,回鹘人未必肯放过。”
韩平策与小七作为军中后辈,在一旁静听,均未出言。
韩戎秋思忖了片刻,“弘海带人去探问,对方若肯两不相犯,我方愿奉上金帛;策儿与赵英各领五百,趁回鹘军尚未察觉,左右分兵而伏。”
没人能预料回鹘大军的出现,这一场似乎不可思议的偶遇,背后是回鹘汗国的坠落。
不久前,北方兴的蛮人击败了回鹘十万精锐,连都城也给焚毁,汗国如一块巨石崩然而裂,离散的部落化为数支迁移的队伍,青木军所遇的正是西迁的一支。
西域各国祟佛,回鹘人也不例外,对僧尼通常礼待。弘海带几个亲兵换了僧衣,前去回鹘大军询问,果然毫无伤的归来,只是带回的讯息不大好。
弘海神情凝肃,“回鹘汗国亡了,各部远迁寻找居留地,这支是探路的前锋,大军尚远,听说我们不足万人,令我们立即投降,否则全军尽屠。”
韩戎秋淡道,“大军尚远?很好,在此遇上也是神佛之意,传令全军迎战!”
左右齐声而应,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战意。
大地传来震颤,滚滚蹄声如雷,远方腾起的烟尘越来越近,不详的气息令人战栗。
数不清的骑兵奔袭而来,出嗜血的呼叫,兴奋的挥舞弯刀,望去远远多于青木军,仿佛吞天巨浪将扑上一道脆弱的沙堤。
石头骇得腿都软了,“九——九郎——我们逃吧——”
6九郎脸色白,心跳得极快,原以为青木军可靠,一路必然无恙,谁知遇上数倍的敌军。使者来回也未谈妥,转眼就汹汹杀来,这哪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