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入朝为官,帮你磨了那些不听话的棱角。”
当年的姜青诉在说下这话时,槐花落了几瓣在她的发梢上,年轻的赵尹手指动了动,想去帮她把花摘下,心中却又因为这句话而起了心思。
他知道姜青诉的聪明,她毕竟是跟在姜宇身后长大的,姜宇是天生的官场中人,姜青诉耳濡目染,甚至在姜尚书的面前,都提过一些要紧的话。
赵尹惊喜,若姜青诉为官,他可借由国事邀她入宫,即便暂时无法娶她,却能给她高官厚禄,不再受人鄙夷,还能日日见她,已是良计。
当时的赵尹答应了,他咧嘴笑着,脸颊微红:“好啊!你入朝,我封你做大官!”
话一出,就难改了,若要再来一次,赵尹想他不会再说那句话,他从娶太子妃之时就欠下姜青诉的了,若能再来一次,赵尹想他不会在大婚之日给姜青诉写信,以此将那个人锁在自己的身边。
他给了姜家一个公道,却吞了姜青诉接下来的自由,困了她的一颗心,永远给不了回应。
赵尹想到这儿,嘴唇动了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这些,毕竟说了,以她这天真烂漫的年纪,也未必懂。
“朕与霏月,都不信这世间有鬼神,朕刚被封文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时,姜宇胆子大,与霏月串通好了装神弄鬼来吓朕,却被朕打了一顿。”
赵尹回想起旧时光,眉眼柔和了几分:“姜宇,是朕一生的挚友,霏月,是朕……”
话没说下去,赵尹又重复一遍:“朕不信鬼神的,不过今日见了你,朕信了。”
姜青诉一愣,左手攥紧,赵尹却说:“你就连紧张时的动作,都与她一样,莫非你就是她投胎转世的?”
姜青诉连忙行礼:“民女惶恐。”
“朕随便说说罢了。”
赵尹一瞬失了兴趣,心中本来还想了许多话,因为这一句惶恐而压了回去,不愿再说了。
他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几次咳嗽仿佛难以喘息,屋外明安听见了动静立刻进来,走到赵尹身边慌乱之下递上了帕子,赵尹一看帕子脸色更加苍白,他一把掀开明安:“拿走!”
明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许文偌也跟了进来,看见赵尹趴在长椅上喘得厉害,眉心微皱,吩咐一个小太监:“快让御医过来。”
“是!”
小太监慌乱跑出。
明安取了水盆进来时,赵尹已经用袖子挡着嘴,咳了一袖子的血,大冬天里满头是汗,看得姜青诉心惊。
许文偌知道不好在这儿添乱,便道:“皇上早些休息,微臣带陆馨先退下了。”
赵尹没有功夫管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咳嗽不断,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从姜青诉的旧盒子里拿出来的玉佩,指尖发白。
出了紫晨殿,屋外的大雪没停。
看见赵尹咳血的那一瞬,姜青诉突然有些自责,赵尹除了是她儿时的玩伴,曾经爱慕之人,现在也是个垂垂老者,她为自己翻案,将旧情端上了台面,让他难堪之余,还勾起了往日痛苦,更害他呕血,也不知是不是错了。
许文偌见陆馨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方才被吓到了,便说:“不必惊慌,皇上这样已有几个月了,说是旧病复发,顽疾一直都在,与你今日所说之事并无太大关系。”
姜青诉听他这么说,愣了愣,她问:“许大人见皇上如此,应当早就知晓当年皇上与姜相心意互通之事吧?朝臣必然也都知晓,为何那不入流的所谓证据,还是害了姜相的命?”
“害姜相命的,从来都不是证据。”
许文偌摇了摇头,伸手将落在姜青诉肩膀上的雪拂去,道:“姜相刚被打入牢中,皇上看了那些信正在气头上,他与我爹一样,认出了那是姜相的字迹,一时情急,没有多想,但以皇上与姜相的关系怒意消散,必然知晓那是假的。”
“怪……只怪当时时局不对,叛国风声走漏,百姓每日都换一批到大理寺门前求斩姜青诉,皇上派兵勉强镇住之后,南夷对大昭的攻打越来越烈。”
许文偌微微皱眉,这些也都是他爹告诉他的:“当时以襄亲王为首的臣子上下达五十多人,跪在了国政殿的大门前,口口声声说若不杀姜相,便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