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见我起身,说:“再吃点儿吧,不吃饱怎么学习啊?”
“……”
春节前夕,爸妈从厦门回来带我去奶奶家过年,我奶奶家在农村,比较偏远,我们开着舅舅的车行了五六个小时才到。奶奶家有个大院子,晚上,我跟堂兄妹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望着黑色的夜空里突然绽出的火树银花,我彷佛看到大溪河里粼粼波光,清澈明朗,灼灼生辉。大姑的儿子在国外长大,比我大一岁,我要喊哥哥,他居然害怕带毛的生物,看到奶奶养的大白鹅,吓得直发抖。那鹅显然也欺生,伸直了脖子追着他满院子跑,他就揪着我的衣袖喊:“救命!”
小叔叔的女儿还小,抱着个洋娃娃也追在我后面,一边啃甘蔗一边叫姐姐抱抱。奶奶包了好多饺子,煮好了就喊我们“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开饭。春节过完,大家从奶奶家散去,临行前,奶奶无不感慨的说:“这样的团聚恐怕有生之年难以再有了。”
我安慰她:“您多保重身体,活上一百岁,没准儿能看到孙子的孙子呢?”
奶奶扑哧就笑了,“那你要加把劲儿。”
我说:“好啊,您就等着看吧。”
我刚说完,就挨了我妈一巴掌,“姑娘家家的,怎么不知道害羞?”
爸妈很快回去上班了,我又回到舅舅家。康静云难得在家,正捧着本徐志摩的诗坐在客厅里看,看到我回来,嫣然一笑,说:“来,我给你念首诗。”
还没等我说没兴趣,她已经开口了“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我将双手搭在怀里,凉凉的说:“徐志摩的诗,也就《再别康桥》还算不错,比这首《偶然》要朗朗上口,也更像诗。”
康静云微微张着嘴,有些不高兴,但随即又笑了,说:“我就喜欢这首,好像在说我自己,而且常征也最喜欢这首……”
“别人喜欢你才喜欢,真没个性。”
我哼了一声:“要是喜欢,就自己慢慢欣赏吧。”
然后飞快的抬腿上楼。好几天没回来,猛一推开门,卧室里的暖气扑面而至,稍微有点儿窒息,我赶紧推开窗户,吸了几口凉气才觉得舒服了。书桌上还摆着我之前看过的书和用过的文具,笔袋里留着那只用草稿纸叠的千纸鹤,上面有句醒目的“你是我心中的一片云”
,蓝色墨水写的,字迹洒脱却不失工整。我感到纳闷,当时,我到底吃了什么才会那么鬼迷心窍,把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给捡起来,还唯恐被别人看了去,多么可笑。我终于把那只纸鹤拿出来,在手里摆弄了好久,最后丢到垃圾桶里去了。元宵节那天,米英给我打电话说已经提前返校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学校打牌?那时候,我们有限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扑克,两副牌的拖拉机,每逢学校放长假的时候大家就玩儿玩儿。我问米英还有谁,米英说有高三的关向宁,可能还叫上温琅。几乎一个寒假都没见美少年了,我欣然答应。我穿着厚重的大棉袄,又戴了顶绒绒球的帽子,就要出门,康静云正好也出门,她穿着粉色羊绒衫,手里还抱着薄呢大衣,扫了我一眼说:“今天我们去保龄球馆,你要不要一起?”
我说:“我跟同学约好了回学校,你自己去吧。”
她笑了笑,说:“是常征说请你一块儿去玩儿的,你要不去我就跟他说你没时间啊。”
我说:“好。”
已经有不少离家远的学生陆续返校了,校门口车水马龙的,很多是家长来送孩子。我跟门口保卫处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去教室找米英他们了。米英跟关向宁正在聊天,好像在为什么事儿争论的火热,我跟关向宁打了个招呼,问他:“你都毕业班了,还有时间跟我们玩儿?”
关向宁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走特招生,成绩过得去就行。”
我点点头,就坐下来等温琅,手里还拿着绒绒球的帽子,一边捏上面的毛线一边看米英跟关向宁打嘴仗。温琅迟迟不来,我看了看表,说:“要不,再给他打个电话催催?”
米英指说:“不用,一会儿就来了。”
教室门被推开,我以为是温琅,赶紧抬起头,却发现来的人是常征。休养了一个寒假,他反而变瘦了,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些,脸色也不如以前红润。他阔步走进来,可能没注意前排的凳子,狠狠的撞了一下,嘶了口气,又继续往前。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幽深。他冲我笑,露着洁白的牙齿,我捏着帽子的手一紧,居然揪下一条毛线,可惜了好看的绒绒球。常征停在我面前,说:“嘿,好久不见。”
我愣愣的回答:“好久不见。”
米英看到常征过来,惊喜的说:“哟,你老人家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