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也不例外。
刚结婚的时候,每每胡成和他父母关在卧室里说话,自己推门进去,再热闹的声音也会戛然而止。为了表明自己对他们并无企图,宁悦索性问都不问。慢慢地,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也不会干涉或者打听宁悦的事情。
“你把这几份文件填一下。签个名就行。”
胡成匆忙领着宁悦钻进书房,“赶紧签,我还得走。”
这么多年,宁悦早就习惯却仍然会时时感到不舒服:当胡成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她一定是最晚知道的那个。而且,她从来不是商量的对象,只是被告知而已。
“什么东西?”
宁悦信手翻开,一张张看。多年法律工作的习惯,让她对签字很敏感。
跟着胡成一同回来的爷爷把刚买回来的菜交给厨房里的奶奶,带着胡子渊去一边玩。看神色,他已经知道胡成回来的原因。
“我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点款。”
宁悦跟着出门,现胡成回来了。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上午十一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宁悦手上一停,耳边轰隆一声炸雷,打她断了所有的思绪。
门开门关。胡子渊兴奋地跑出去喊着:“爷爷!爸爸!”
等到眼前重新看到那堆黑白的蚂蚁后,麻的手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宁悦慢慢坐进椅子,长长地喘了口气。
高兴时,眼睛很大,装得下整座森林。伤心时,眼睛很小,容不下两行泪水。
胡成洗完脸过来,看宁悦没签,不悦地问:“怎么没签?笔呢?用我的。”
说着递过来一只签字笔。金属的笔杆上还带着身体的温度,落在宁悦的手里却像火炭一般炽热。宁悦没拿住,当啷啷落在桌子上。她的声音也找了回来:“怎么回事?做什么用?”
宁悦笑了,无声地扯动嘴角,眼泪涌了出来。
“我跟朋友一起做个项目,公司展挺好。现在需要增加注册资本,我实在没办法了,先把咱家房子抵押一下。你放心,我那个公司业务展得很好,到了年底,我就给你换别墅!”
一跑便是那么多年,突然刹车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抑郁可能就是转换得太突然了。她从车子里被甩出来,落到了另一辆不同度的车上,晕晕的,始终找不到北。爱情,是青春的梦。时间飞驰,昼夜交替,总有梦醒的时候。
“你不在公司做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干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业,她只是被命运推上了一条快路,身不由己地狂奔。如果不加快度,那些疾驰而过“困厄”
大车就会毫不迟疑地从她身上碾过。
“在。不过也快辞职了。这边一上轨道,我就辞了它。”
看着凌晨窗外昏沉沉的天空,宁悦轻拍着被噩梦吓着的孩子。听着沉沉的鼻息再次响起,才稍微活动一下酸疼的手臂。她想起了父母,更多的是想起了自己那段打拼的岁月。
“什么时候成立的公司?”
那么,上船吧!
“半年前吧。”
胡成有些不耐烦,“怎么了?突然问这么多?”
一个家消失了,另一个家出现了。
“这件事,你跟谁商量了吗?”
宁悦的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然后又被人在喉咙里塞了一团狗毛,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这时,胡成说,咱们结婚吧!
“当然商量了,我爸我妈都同意。”
胡成很自然地说。
她做到了,拼命做到了。她很高兴,就像杨白劳突然有一天还得起债务了。她兴奋地做下去。即使恋爱以后,她也毫不放松地工作着,忙碌着。一直到父母相继离开,她才突然现,挣钱的全部意义消失了!
宁悦忽然松了口气,脱口而出:“是啊,房子是他们买的。你,商量得对。”
所以,宁悦的就业很简单。她回到家乡,只做了三个月的律师助理,就开始自己接案子,乃至抢案子。她要挣钱,挣足够的钱,可以为父母治病,可以请好的护工照料他们,可以为他们创造舒适的居住环境,可以让他们安心地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