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三月。
冬衣褪去,换上春装。
夏云鹤也不例外,只是冬衣厚实,能遮住腰身,春装单薄,她无奈只能着宽大衣物,本来身形消瘦,落在旁人眼中反而多了几分随意自在。
三娘是羡慕夏云鹤的,那是一种她未曾见过的气质,与任何一人都不同,她出身寒微,很小便被贩到烟花柳巷,见过千奇百怪的客,以为那就是常态,如今见了夏云鹤,她是真的羡慕。
住在夏宅已有两月,伤势已经恢复,臻娘厨艺极好,三娘觉最近自己有些丰腴了。
夏宅比下河村好,食宿皆佳,她偷偷去寻许行,溜去戏园子听戏,夏云鹤也未察觉。
当然,仅仅是她以为。某日,戏园散场晚,回到夏宅天已擦黑,院内悄寂无声,她蹑手蹑脚想回到卧房,却听见夏云鹤冷清的声音传来,“今日这一出《情探》,看来确实精彩。”
三娘登时吃了一惊,腿软脚软,见夏云鹤眉目冷峻,她连忙认错,夏云鹤漠然一哼,扬帘入户。
与臻娘问了才晓得,夏云鹤携她归府,引得朝臣议论纷纷,风言夏、陈二人为之争妒,百官更是嘘声一片。
此后不久,便有诸多长胡须的老爷前来拜访,借口品鉴书画,实际就为看她,一饱好奇之心。这些人的问题千奇百怪,大体不出三种,识字否?懂乐否?能诗否?
三娘的回答也很简单,一直摇头,她本就不谙此道。又偶然于茶肆听到,“那个探花郎夏逸之,眼光太俗。”
她竖起耳朵细听了会,才明白自己与夏云鹤已成他人谈笑之资。
难怪夏云鹤每日眉头紧蹙,三娘觉得,自己也很烦。
这些老爷频繁拜访,她好久都没出去,不知错过了多少场戏。
三娘拄着下巴,呆坐在檐下,臻娘都能出去买货,反将她困在宅子中。
宅门开启,迎面走来两人,衣袍宽大的是夏云鹤,另一人没见过,看打扮,又是哪位老爷。
三娘翻了下眼皮,都快一个月了,好嘛,又来活了。
那位大人跟夏云鹤寒暄,一同鉴赏字画,然后又赞了三娘,照例三问,三娘笑而摇头。
送客后,二人如释重负。
三娘效仿臻娘,问道,“公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云鹤呼了口气,瞥她一眼,笑着说,“你做的很好,倘若敢妄言……”
三娘急忙摇,“不敢,不敢,陈海洲就是个烂心肠的恶鬼。公子您不也知道,那日您救下我,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哪会再长舌头给别人乱说。”
夏云鹤轻飘飘说道:“最好如此。”
言讫,掀帘入屋。
近日,朝中虽无事,可江东那边闹得凶,听闻安和侯涉嫌江东悍匪事件,不知真假,皇帝遣了陈海洲前去查案。不管结果如何,这位素有贤名的安和侯,只怕要倒霉了。
担心别人也无用,夏云鹤自己每日在朝中也是小心翼翼。
陈海洲背后是万贵妃,那位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神龙见不见尾,自己的身份秘密被陈海洲握在手中,虽然没有告诉别人,却能实打实威胁住她,这条恶犬蛰伏暗处,静待时机,等着何时咬她一口。
想起酒楼那日,四皇子邀谈,由权谋至私情,铺陈利弊,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将话题转向太子与她的关系。
夏云鹤道:“四殿下,又为太子当说客?”
四皇子笑曰,“夏大人还不明白?论权术谋略,孤自认不差,太子不过占着出身二字。”
他沉默了会,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夏大人何不助孤一臂之力。”
四皇子意在太子之位,这是他的目的,夏云鹤默不出声,许久才回答道,“四殿下,臣,是七殿下的老师,三心二意,不是为臣本分。臣,也仅是一个翰林,帮不上四殿下的忙,只会徒增烦恼。臣,是陛下的臣子,唯陛下之命是从。”
四皇子听完,冷笑几声,上下打量她几眼,拂袖离去。
几派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夏云鹤揉揉眉心,颇感烦躁,与其担心皇宫内部的斗争,不如多想想夜不收如何重建,以便于应对北戎。
她沉下心,翻出陈海洲提供的兵制册查看。
出境的夜不收分为两种,一种叫长哨,一种叫远哨。长哨离境在五十里至一百里之间,远哨离境范围可达到数百里。
信息搜集则有尖哨、尖夜之别。尖哨,亦称明哨,是那些“赉里入本路,常洽虏营,久住采探”
的人,通晓戎语,在敌境一待就是个把月,尖夜,又叫暗哨,是为了配合尖哨而产生的,“出口按拨,常川瞭望”
,二者一表一里,相互配合,有“明哨如履虎穴,暗哨如履虎尾”
之称。
从事多为袭扰,探营,劫营,烧荒,劝降……常出塞活动,戎人恨之入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