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壮年被迫活成了老年的样子。
红灯时间长,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面前有个男孩子拉着妈妈的手走过斑马线,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外盒画着圆滚滚的蓝莓,写着:生日快乐,他盯着那几个字许久,突然想起来,明天是自己生日。
他网上曝的生日信息是错的,亲朋也不会提前祝贺,因而一时无人预告。
小蛋糕从眼前晃过去,说实话,有点馋,他喜欢吃甜食,住院以后药吃得太杂,嘴里苦,更想吃甜的,做演员就这点不好,不方便抛头露面,他想着可以回家叫个外卖。
工作室到家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拥挤的马路终于通畅,他把车开进车库,从文件包里找家门钥匙,掏了半天一无所获。
是不是落在办公室了?
【小薰,在忙吗,帮我看一眼我桌面有没有钥匙。】他微信给助理颜熏。
颜熏回:【老板,我在和制片人开会,一个半小时之后能过去。】
【工作室还有其它人在吗?】
颜熏回:【没有了,就我和小夏在盯进度,其他人都不在。】
【……】绝了,他这个健忘的脑子真耽误事,怕是手术台上□□吸多了。
颜熏又来一句:【老板,你换成密码锁吧,现在不流行钥匙了,指纹和面部识别能解决,你要相信科技。】
【辛苦了。】
这是颜熏这个月第三次提起来让他换锁,工作室里的人和谢祁年相处多年,私下里百无禁忌。
颜熏老开玩笑叫他「老先生」,说他活在上个世纪,比如习惯用钥匙,虽然老忘带把自己锁在门外,但就是咬死了不换锁,比如坚决不开微博,不朋友圈,非必要远离电子设备。
“希望我家老大尽快走进21世纪!”
成了颜熏的口头禅,还裱了一行字贴在自己工位上。
谢祁年彻底被打上了老年人的标签。
靠在驾驶座上,谢祁年由衷觉得自己要改变一下现状,尤其钥匙这条。
【等你方便的时候,帮我叫个闪送。】
打完这句话,对面回了个:【好,我尽快。】;
“尽快”
就是先把最重要的工作忙完,再给他寄钥匙,谢祁年也知道快不了,翻着手机想下一步可以去哪里坐坐。
无意中翻到了乔衡的对话框,指尖在me酒吧上停顿了片刻。
反正一时半刻无处可去,不如去这里?
这样想着,他驱车往外走,没抱太多期待,按心里的想法,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呆着罢了。
me酒吧在当地很有名,分为两层,第一层设有舞台和舞池,是年轻人自由的天堂,第二层半开放,有卡座和包间,用帘子遮挡起来,相对私密一些。
很多明星名人都很喜欢这间酒吧,满足一下社交需求,每个周三和周五晚上,有乐队演出。
谢祁年要了个角落里的卡座,摘下口罩的一瞬,服务员看着他呆了呆,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问:“您想喝点什么?”
谢祁年开车没法喝酒,点了杯果汁。
服务员收好点餐的平板,说:“8点钟我们会有乐队演出,如果您感兴的话,可以挑选前面的位置,二楼卡座位置没有限制区域。”
谢祁年:“好的,谢谢提醒,暂时不用。”
拒绝得言简意赅。
服务员没多说,二楼重恢复了安静,舞池放了爵士乐,谢祁年百无聊赖,又把剧本从脑袋里翻出来,直到果汁摆在面前,音乐暂停,他才回过神来。
一楼舞池传来年轻人的欢呼声。
“让我们欢迎anti-boy带来他们的歌《日光颂》。”
歌名挺温柔,谢祁年蹦出一个念头,结果下一秒就被推翻了,随着一声尖叫,舞池瞬间被音浪轰炸开,竟是摇滚!
谢祁年挑了下眉,低头看了眼表,指针正停在8点。
厚重的吉他声混合轻巧驼铃声,杳杳坠在耳边,一把推弦后,忽有清亮嗓音破开了音浪直插云霄,他唱道:“日光把记忆烧成灰,这世界有多残酷就有多柔软,规则那把锁该怎么破,谁来教我……”
谢祁年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抬眼隔着座位眺望看不见的舞台,灯光激起人潮,鼓膜都在振动,他很久没有在现场听摇滚了,最近一回,还是在国外音乐节上,不过那是重金属,这个组合唱法更偏流行。
说不出来具体感受,总之是好听的。
“不懂得太多,那又如何,藏在阴影下的执着,无人勘测,不如丢到光年外,放肆狂欢,永不寂寞……”
歌声还在继续,末尾略带转音,主唱声音很漂亮,听上去也很有个性,谢祁年心思微动,身形顿了顿,最终还是端起果汁,走向了二层边上的卡座,绚丽灯光中,他将视线锁定在舞台中央。
缭乱的光影之中,台上的男孩子穿着黑色皮衣,随着音乐摇摆,比照片里更灵动,他唱歌很投入,微抿起唇时甚至能看到梨涡,明明很乖的长相,眼尾却勾勒出魅人的红色眼线,显出一种倔强的骨气,让人不能用乖这个词以偏概全。
他应该是一株开在野外肆意生长的花,沉默又艳丽。
很特别,真的很特别。
谢祁年忽然明白为什么乔衡极力推荐自己过来了,人道是眼见为实。
那个唱着「不信宿命、不信谎言」的男孩子,如果是他来做自己的男主……谢祁年手指划过杯沿,默然良久,重拿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