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兰虽然狼心狗肺,浑身仿佛安装雷达,感知某些事情的第六感或许比萧倦还灵敏。
“那又怎么样?”
“岁岁也不喜欢你,更不喜欢我,”
指尖轻夹的烟火在散漫的路灯下或明或灭,“所以萧倦,你没有资格来命令我,咱俩如今在同一条平等的线上,最好各凭本事。”
。
萧倦返回艺术长廊,管家霍都疾步匆匆上前迎他,本以为对方会来询问自己今天是否渡过愉快时光,哪知霍都开口第一句道,“老爷子来了,少爷。”
果不其然,有些人就是不经叨念。
萧启端正坐在画室的中央,四周连个能坐人的沙也没有,随身保镖脱下西装垫在静物台上,老爷子勉强将就。
对面的画架上蒙着一块上好的亚麻画布,布面空乏一物,静静等待主人的临顾。
“爷爷。”
萧倦安静地走来,一改散漫的步态,多少带着天生对长者的敬畏。
“听说你出门玩去了。”
萧启手中撑一根翡翠手杖,圆润的杖头雕刻龙姿凤采的吉祥图案,也方便年迈的老者不停将手指在上面摩挲。
萧倦很小便没了母亲,父亲一直行踪不明,家里的伯叔婶婶奇多,包括堂兄妹也为数七八个,萧启避免家族纷争,单独将萧倦养在外面,避免了很多亲戚血缘的麻烦。
自从萧倦被公认为天才之后,萧启更是不许任何一个萧姓子孙与他同校读书,多半出国留学或是就读别的名牌高校,表面看起来是放任其肆意展,实际上则是暗中保护这个略有些厌烦世俗的孙子。
“能主动出门玩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萧老爷子蓦地开怀道,“霍都跟我汇报这件事情之前,我还担心你准备一辈子蜗居在这幢建筑里面,不肯轻易迈出门去。”
提起萧倦的怪癖,萧启不得不憎恨他的父亲,那也是一个只懂得画画的疯子,妻子死后常年孤立自己,最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子随父相,有时真怕萧倦也会步他父亲的后尘,一辈子圈地为牢,拘禁自己全部的人生。
萧倦与爷爷并不很亲随,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不由解释,“平常让霍都购买颜料,我还是会亲自出门先挑选一下的。”
“白颜料和黑颜料有什么可挑的。”
萧倦一本正经道,“白颜料并非单纯的白色,还有锆白钛白和铅白之分,不同的厂家生产的白颜料在细枝末微上也有差别,例如荷兰泰伦斯的白颜料就。。。。。。”
萧启赶紧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听得头疼,从萧倦的亲爹就开始讲个没完没了的话题,到了孙子这里还得继续听。
“小倦,咱们先跳过这个话题,”
萧老爷子手指一下画布,“我觉得你已经有半年没有好好画过一张图了吧。”
霍都立刻解释,“老爷,少爷前几天还在地下画室里绘制出了一幅。。。。。。”
萧启止手,他不想再听任何人帮腔的声音,专断独行道,“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寿命,会枯竭,会死亡,就像你们这些自诩为天才的人也是一样,或许前几年还能灵感爆棚,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总会遇见一些瓶颈,或者直接灵感灭亡。”
“爷爷其实一直很不希望你的心思放在画画上,如果有必要,最好一辈子连画具也不想让你碰触。”
“毕竟人家都说你是天才嘛,既然如此,我也很好奇你的才能究竟能支撑你走到哪一天。”
“伤仲永的故事大家都是耳闻能详的,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不妨考虑一下咱们萧家偌大的产业。”
萧倦并不为所动,他知道爷爷对他的期待究竟是什么,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爷爷跟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的话题开始,最终总会结束在同一个结论。
往年萧启还会循循善诱,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高,说话愈犀利起来。
恐怕再过几年,直接叫保镖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提着人往公司大楼押送。
“爷爷的孙子孙女那么多。”
给谁不是一样的。
萧倦没有太多世俗的贪念,对钱财更是一种谜一般的态度。
萧老爷子含笑道,“若说不争气的,萧家只出来你爸爸一个人就够了。”
萧倦了然。
他对印象中的父亲并没有好感,也不讨厌,仿佛一杯白开水倒入另一杯白开水,不浓不淡,感觉是永恒的。
萧启也不想逼得太紧,摩挲了两次手杖,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头子也该回家休息了,不过小倦啊,你已经有两年没有举办过绘画个展了,希望爷爷今年年底能有幸参加一场。”
再没有多余的交代,领着十几个保镖洋洋洒洒而去。
待一切又尘埃落定,萧倦问道,“岁岁的事情你没有乱说吧?”
霍都毕恭毕敬地鞠一躬,“我知道哪些必须向老爷子汇报,而哪些不应该。”
萧倦走到画布前,伸手抚摸粗糙的布面,当每一道沟壑填满颜料的瞬间,连这般纹路粗糙的东西都会立刻变得平滑而诱人。
他偏是极喜欢这种被满满填起的感觉。
或许是一个事物,也可能是一个人。
“没关系霍都,不用这么小心谨慎,爷爷从来都不在乎公司以外的任何事。”
但是我在乎。
。经过一番惊吓,许岁辞连上课都自带三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