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几人都看得出来,今天范阳有点不对劲。表面上仍像平时一样咋呼,吆五喝六的一人能盘活一桌的气氛,可话说得密酒喝得也急,却不是少年人那种昂扬的闹腾劲,倒像隔壁那两桌高谈阔论油光满面的中年人一样,充满一种“社会人”
的热闹的苍凉。
夏梨听蒋寒衣说了,范阳最近挺郁闷的。明明努力了,分数却上不去;晚上熬夜写了作业第二天上课就打瞌睡,被老刘当堂训了好几次;平时的狐朋狗友们也都感受到高考的紧张开始抱最后的佛脚,他连一起喊出去混玩的人都少了。
但说起来,成绩差、被老师骂,这些对范阳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他如今才感到郁闷,实在有些后知后觉。大概是因为,以前不管成绩好坏、老师骂还是夸,大家都是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同学,而现在,大家都隐隐看见了前头的分岔路,范阳真正后知后觉的是,原来他们天差地别,总要分开。
而他,好像是要被落在原地的那个人了。
十六七岁,生活的巴掌不会真正落在谁的身上,然而仅仅只是一点掌风,对少年人来说,就已经像飓风过境,会把他们连根拔起,吹去不知何处了。
范阳瘫在桌上,嘴里还咕哝着什么,看得夏梨和蒋寒衣心生叹息。
弋戈却好像全无这同理心,她看了看满脸通红的范阳,又看了看隔壁那两桌轮流喷唾沫的中年男人,嗤了声嘲讽道:“他可以无缝加入那群男的。”
范阳睡着了,张着嘴呼吸,弋戈又嫌弃地把自己的烤串挪远了点,继续毒舌:“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还喝得这么快,够笨的。”
她语气太冷,看上去全然不似朋友的调侃,而是货真价值的嫌弃和贬损。夏梨似乎看不过去,抿抿唇说:“他也是最近太郁闷了,你要理解一下。”
弋戈抬眼和她对视一秒,眼神里毫无波澜。
“听说这两个月他一直熬夜刷题,但分数没上去,还被老刘当堂骂了好几次。你别看他表面上皮糙肉厚禁得住骂,其实分数低了心里也会着急,被骂了肯定也会难过的。”
夏梨把刚烤上桌的串搁远了,免得热气吹到范阳脸上让他更难受,轻言细语地说。
弋戈听了,心想:“他也会难过,那么他口无遮拦地笑朱潇潇是胖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会不会难过?”
她没因夏梨的话产生一丝一毫的理解,面上却笑了笑,说:“哦,是吗,那对不起。”
道歉道得干脆,但毫不真诚,傻子也看得出来。
弋戈说完便拿起新上的烤串弯腰去喂银河,夏梨盯着她笑盈盈的侧脸,心里既有点气又有疑惑——她又吃错了什么药?
她又把目光移向蒋寒衣,希望自己的疑惑能得到一些解答,却见蒋寒衣也紧锁着眉,眼神钉在弋戈身上。
不同的是,她看弋戈,只有疑惑和不满;可蒋寒衣的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内容。好像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安。
“连牛肉串也不吃了?!”
弋戈喂了银河半天,这位祖宗愣是不肯张口,对一向最爱的牛肉也嗤之以鼻。
弋戈烦躁地把牛肉往蒋寒衣面前一递,告状似的道:“他连这个都不吃!”
蒋寒衣立刻变了表情,温和地笑了笑,接过牛肉串起身绕到银河身边,蹲下把牛肉掰了一小块下来,慢慢喂给了银河。
弋戈无语地摆了摆手,气愤道:“你这条双标狗,别跟我回家了今晚!”
蒋寒衣哄了银河,又来哄她,轻声道:“可能就是不会撸串,得扒下来直接给他吃才行。”
弋戈哼了声:“给他惯的。”
说着再不管银河,继续自顾吃起来,还友好地招呼了夏梨一句:“吃啊,串都是我一个人吃的。”
夏梨:“……”
这到底是是哪根筋搭错了。
等弋戈慢条斯理地几乎以一己之力把整桌烤串都吃完,那一打半的啤酒也见了底。范阳睡了整晚,到点了倒自觉醒过来,很听夏梨的话,乖乖坐进出租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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