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蒋寒衣的笑容很近,盈满她的视线。他轻轻地、几乎只是用口型对她说:“下雪了。”
他用笔指了指窗外。弋戈恍然扭头看过去,雪已经很大了,鹅毛般地、一片接一片地旋转着落下。
弋戈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和从小在江城长大的这些同学不一样,桃舟每年都会下这样大的雪,并不稀奇。可她还是看呆了,在蒋寒衣含着笑意的目光的注视下,她愣愣地看着窗外大雪纷纷,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下雪真好看啊。
不用写数学题也能什么都不想地发一会儿呆,真好啊。
十点二十,晚自习结束,苦哈哈的高三生终于迎来了新年长假——长达十天的那种。
弋戈收拾好书包,回头看了蒋寒衣一眼。
本就一直关注着她的蒋寒衣迅速回应她的眼神,尽管她什么也没表露,他还是主动笑着问:“回家?”
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但之前几乎没有一起回家过。弋戈习惯一个人戴着耳机边听歌边骑车。
“我没骑车。”
弋戈说。
蒋寒衣笑了,“那慢慢走回去吧。”
虽然他其实是骑了车来的。
说完,他起身把书包往肩上一挂,站在桌边等着弋戈。
看着刚刚还和他说好今晚通宵打游戏的某人瞬间倒戈,范阳只觉得牙酸,但并没多嘴,潇洒地摆摆手先走了。
弋戈走得很慢,也很沉默。但蒋寒衣知道,她是想和他说些什么的,于是也放慢步子走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
走到第二个红绿灯口停下的时候,弋戈忽然开口:“我和我三妈吵架了。”
蒋寒衣瞬间明白了她的反常是为什么,同时又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几天弋戈反常得有点让他不安,他总怕是出了更大的事。如果只是和父母吵架的话,那应该不算严重,家人之间嘛,即使吵架也是窝心的,更何况弋戈和她三妈那么亲。
“为什么?”
他问。
弋戈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前几天,她带我去见了那个叔叔。可能是因为我跟她说自主招生十拿九稳了吧,她不担心会影响我学习,就提前跟我说了。”
蒋寒衣认真聆听着,没有多说话。
“本来我们吃饭吃得挺开心的,但后来听到我三妈和那个叔叔聊天,聊得很开心,她说……”
说到这,弋戈忽然顿住了。
这几天她一闲下来就会反复想到三妈当时和陈叔叔说的玩笑话,可想得越多,就越发现,其实三妈也没说什么。
不过就是说,王鹤玲大小姐脾气,似乎不太满意她对弋戈的教育方式。
不过就是说,弋戈从小吃饭就让她省心,长得略壮了些。
三妈甚至连个称得上是贬义的词都没用过,就连说弋戈小时候能吃,用的都是“有福气”
这样的词。细究起来,倒更像是在炫耀自家小孩一样。
因此弋戈又在想,是她太矫情了吗?她从小与三妈和小外公生活,几乎没有同其他亲戚朋友打过交道,连每年过年都只需要给两个人拜年、只和银河一起守岁。是否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知道,其实三妈这样在其他长辈面前说她是很正常的?
可不开心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弋戈即使自认矫情,也还是在想,任性就任性吧,等三妈来跟她道歉。反正她都生气得那么明显了,三妈肯定会来哄哄她的。小时候就算是她自己贪玩踢到铁门尖尖破了皮,三妈都会自责道歉说自己没看好她呢。
可这几天三妈都没在家,也没给她发短信打电话。看来那位陈叔叔的确很让她牵挂……每次想到这,弋戈又觉得,自己的任性还可以再等一等。
刚开了个头的话这么顿了两秒,忽然又不好意思说了。总不能跟蒋寒衣说——“我三妈说我胖,所以我生气了”
吧?弋戈于是话锋一转,问:“蒋寒衣,你妈会嫌弃你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