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云赶忙拿出帐薄,唤了两个夥计一同到布仓去忙活。
余下的夥计都回了房,高桓吩咐高全明日买些砒霜回来毒鼠,便让他也下去休息。
高桓回了屋里,点上灯,坐了一会儿便往祭卿坊去。
月华被乌云遮盖,暗淡无光,阴森的宅院因他的到来而有一丝光亮。
"
卿儿,今夜你可入我梦来?"
高桓躺上床榻,喃喃自语,字字痛心。
银色烛台上的蜡烛尽职地燃烧著,红色的蜡液如泪滴坠落,在烛台上积叠成厚厚一层,凝固了,冷却了。落著落著,火光熄灭,高桓靠著床头缓缓入睡。
在睡眠中,他隐隐听到某种响声,但却无法辨别出这种响声是从何而来,多日来的疲倦让他一直感到头晕。他睁不开眼睛。
有风吹了进来,高桓恍恍惚惚地想,大约是忘了关窗。
在这种朦胧的、似真似假的状态下,高桓感到有人近在眼前,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他垂落颊边的发丝。那人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得让他感到一阵酥痒。
一定是卿儿!他想著,越发不敢睁开眼睛了。他知道,只要睁开眼睛,卿儿就会离开。
鬼是见不得人的,卿儿只能在这个时候才能碰碰他。
高桓安心顺从地闭紧眼睛,感受著那只手的美好触感。
那只手并不留恋,拨开他的发後便退开,但是高桓能感觉到手的主人还未离开,眼睛还注视著他,高桓在梦里露出了微笑。
卿儿,你终於来了。
卿儿,你可知我想得你好苦。
卿儿,你可要带我走?
卿儿,你别再离开我
高桓睁开眼,迷蒙的视线尚未适应光线,他急急地喊:"
卿儿"
靠著床头而睡的脊背被磨得生疼,高桓睁开眼却疼得一时无法动弹。
适应疼痛的这空当,他看清了现状。
天亮了,淡淡的亮光透进房间,在这明亮之下,昨夜朦胧间发生的一切却不知是梦是真。
夥计们早晨打开布仓的时候,发现新进的一批上等丝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齿洞。
白色的粉末洒在布仓的各个角落,那是高全吩咐人洒上的砒霜,但似乎不起作用。
高桓知道之後只是皱了下眉,便轻描淡写道:"
再进一批就是。"
管家高全感到老鼠的突然出没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因此他开始长久地滞留在布仓附近,但是一无所获,他看不到任何一只老鼠。
布仓里的砒霜越洒越多,在角落里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但布匹上出现的齿洞却没有减少,甚至老鼠的尸体都没有发现过。
高全是最忠心於高家的人,他无法眼睁睁看著高记布庄这样亏损,他叫了温若云来了解情况,结果让他庆幸,可他依旧不安。
高全站在後花园的亭子里,若有所思地扫视花园的假山和花丛,他想不明白这些老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布庄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著站在一旁的温若云,他不禁将疑问托出。
温若云觉得老管家似乎在急速地衰老,刻划了风霜的脸上惟有一双眼是清明的,当他直直地看著你时,便有一种悲凉的怜悯在心头。温若云本来极厌恶他的刻薄,此时却无法冷著脸对待,想了想,道:"
老鼠喜阴,大约是这宅子的某处吸引了它们,它们就安顿下来繁衍。"
说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座阴森的宅院,白日里他经过那里,清楚地看见门上的牌匾。祭卿坊,祭的是谁?
高全沈默不语。
温若云心想难得机会,便问道:"
高管家,那祭卿坊是做什麽的?"
高全看他一眼,嘴边的笑仿佛是早料到他会问,他道:"
那是祭奠死人的地方。"
虽说早料到答案,可听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温若云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声音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