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向萧颂告辞,带着李来等宫人回东宫去了。
春华庭的那座阁楼一如往昔,它并未被地动所伤损。
阁楼檐角上的檐铃出清脆的声响,那坠着的铜鱼轻轻摇晃,像是在净透的蓝天之上游动。
刘姝坐在支摘窗旁的四足矮榻上,看着一册描述青州风土人情的竹简。苏荷和丹朱坐在她身旁穿针引线地做着一双雪白的袜子。
丹朱做这等贴身之物的手艺极好,针脚细密,舒适贴合,比从外面买的都要好。苏荷也想做出一双好袜子来,便央着她指点一二。
刘姝沉浸在文字所描绘的情景之中。她对针线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烦。她怕痛,害怕扎到手指,那十指连心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她到如今也还未给程昭绣过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想来往后她也不会绣。
程昭大步走进春华庭,走上石阶,走到雕花门外,在看到刘姝那娴静安然的姿态时,他那焦急的心便安定了下来,眉眼之间浮现出欢喜的笑意。
苏荷和丹朱起身向程昭行礼。
刘姝这才从美妙的文字之中抬起头来,她看向程昭朝他安然地笑了笑。
程昭与刘姝相视一笑,脱了鞋走进室内。苏荷和丹朱垂眼退到了一旁。他在她身旁坐下,将高大的武冠取下放在了榻上。他拉起她柔软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公主,我午后便要启程去青州了。”
刘姝将另一只手中的竹简放在榻上,她昨夜便从程昭的口中听说了他要去青州剿盗一事。刚听闻时她倒有些不舍,抱着他不肯放手,心里还想着要同他一道去。可又想自己同去他定要分心顾全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危和他的安危着想,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觉睡醒后她倒也坦然接受了。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虽说是海盗余孽,可刀剑无眼,难免不会受伤。
她回握住他的手,拇指抚摸着他手掌上的两道疤痕,她望着他的眼睛严肃叮嘱道“太尉此去定要当心,刀剑无眼,要护好自己。”
程昭没有回应刘姝,他的神色不知为何变得沉重起来,他突然紧张问道“公主,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若我死了,公主当如何?”
刘姝皱起了眉头,认真地思考着程昭的问话。她如实说“我自然会很伤心,可是我总能活下去的。年深日久,伤痛也会淡然。我或许还会遇见其他好儿郎。”
程昭的心一下就揪紧了,他握着刘姝的手用了些力,让她疼得咝了一声。他的目光阴沉起来,手却松开了些。他沉声道“公主就死了这个心吧,我定会长命百岁的。”
刘姝皱着眉头抽出自己的手,她边揉着自己疼痛的手掌,边问道“分明是你问的,我说的实话,怎的还生气了?”
“我走了。”
程昭没有回答她,他将武冠戴上,站起身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刘姝却一下拉住了他的手,她仰头望着他,柔声说“太尉。早晚天凉要记得加衣,不要硬扛着。饭也要定时用,不要饿肚子,会腹痛的。你要好好爱惜自己,那样才能长命百岁。”
程昭眼中的阴沉在刘姝温柔关怀的话语中消散了,他的眼角染上了笑意。他弯下腰来,吻上了她柔软的嘴唇。
苏荷和丹朱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程昭很快退开,他左手回握住她的手,又抬起右手抚摸着她的鬓边。他含笑说“在家等我归来。”
刘姝脸上泛起了羞赧的红晕,但她并未像往常一般心生责怪。她点头“嗯”
了一声,又开口问道“可要我替你收拾行囊?”
程昭直起身来,笑说“我已吩咐阿喜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