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意思,很没有意思,他只是挥剑,再挥剑,也许剑下某一个亡魂也曾与他在学堂同坐念书——那又如何?
正清宗既然敢用他师父的命换山河永固,想必也做好了与他同赴黄泉的准备。
不知挥剑多少次后,他看见了一张惊惶的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堆在前方的已换了人?
那是个很小的孩子,竟也被派来此处送死。
想想居然也很符合正清宗的作风,他们正是要舍弃这些天赋一般的弟子,用人命堆出他的叛道凶名。
柳岐山记得那张脸,师父很喜欢她,但很少当众表现出来,只是私下里会感叹一声:“这样胆小的孩子怎么来了正清宗,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其实那时柳岐山已经记不清很多事情,他只是很突然的想到这句话,接着他想,至少他不应当做这个“时候”
。
于是他收了剑,在一片惊疑中转身离去。
柳岐山在凡间界浑浑噩噩地走着,有时会想起师父同他说过的笑话,有时又像是烈火在腹内灼烧。
但所有的情绪都离他远去了。
那天他望见一只胖胖的白雀从枝上栽下去,正巧栽进雪里,倒像是一团雪拍进另一团雪——这是个好笑话,他要记得同师父说。
然后,他恍然意识到,师父已经死了。
于是他也像那白雀一般栽进雪里,慢慢被雪掩埋。
钟妙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是什么动物外出觅食,柳岐山懒得睁眼,他本也不想活了,只是倘若死在他人手中,难免要被作为功绩吹嘘,想来实在恶心。
如能死在猛兽口中,也算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正好冬季觅食艰难,还能免一生灵饿死,好事一桩。
似乎是看他没动静,那动物又靠近了些,柳岐山等了许久没见那动物下口,听鼻息也很轻很浅。
怎么,还是个小崽子不成?小崽子怕是难了,他这一身铜筋铁骨,能崩了它的牙。
果然,咬了几口也没咬动,小崽子的鼻息都急促了些。它爬上来刨了刨,突然开口道:“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原来是个小妖,许是太小了,反而察觉不出妖气。
“喂!说你呢!”
小妖嚷嚷,“别睡了!把眼睛睁开看我!”
柳岐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他想笑,就真的笑了出来,胸腔震荡,把小妖震得脚下一滑。
那小妖越发恼怒了。
“你怎么回事?”
她喊,细声细气的,是个小女孩,“喂!睁开眼!我饿了!”
柳岐山懒洋洋道:“嗯,你饿了,不如把我吃了?”
小妖愤愤跺了跺脚:“放尊重点!你都不看着我说话!讲讲礼貌!”
柳岐山被她逗得不行,当真好脾气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赤金兽瞳。
原来是只虎斑猫,眼睛圆圆的,脑袋也圆圆的,不知怎么落到凡间界来。
他也不知打哪来的善心,许是快死了,倒操起心来:“小妖别在外头乱走,你父母呢?世道乱得很,当心被人抓了。”
小猫见他睁眼,看上去好歹满意了些,哼道:“我才不是妖物!我也没有父母,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