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前半夜乌云沉沉,雨如瓢泼,后半夜却是星斗灿烂,明月满乾坤。
刘樵挎行囊,杵着剑,披星赶月,翻山越岭,渡溪跃涧,到天明时分,才走出丛林。
借着微暗天色,见前面一座好山脉,大小山尖耸立如云,绿葱葱是松,竹,乔,杉,缤纷采各样奇花争艳,山脉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一时也望不到尽头。
“那山上云遮雾绕,深谷幽涧,溪水潺潺,不错不错,有树林不差松子,黄精,可以采来饱腹,谷中霞雾腾腾,正是藏风聚气之处。”
“再兼着深山老林,无凡人打搅,不染红尘之气,妙哉,妙哉,当在此山寻一处结芦炼法。”
此地盛景,恍惚回到了原始森林之中,到处都是千年古木,万载杉松,苍鹰盘旋,仙鹤飞舞,鹿儿,獐子林中窜,遇见刘樵也不害怕,反而自顾自喝水吃草。
刘樵看得欣喜不已,当即决定便不再往南走了,便选定这山,修行仙术。
“只是若要居隐于深山,我还不能辟谷,却还得先去置办些家当,我记得方才过来不远,有个庄子,正好去买些柴刀,锅碗,粮食盐巴之类…”
在心里下了决定,刘樵也不急着往深山里走,又转身折回去。
走了约莫七八里功夫,转过一片山坳,大片水田,耕地跃然于眼前,一片村舍,约莫十几户人家,却是个避世的寨子。
见了有陌生人进庄,早有村外耍的小儿报于大人,几个村汉携老扶幼,都出寨门来迎。
许是这寨子处于山坳中,少有客商来此,那些村人也当稀奇,盯着刘樵打量个不停。
“诸位善信,贫道这厢稽了…”
一路上刘樵早挽了高髻,做道人打扮,是以也以道家礼数见人。
“嬢嬢,贫道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几个垂丫髻的光屁股小孩儿咬着手指,一脸懵懂的问身旁父母道。
几个村人也是满眼好奇,不知这自称是个甚意思,倒有一村妇连忙拍了一下孩儿道:“别乱说,许是城里的贵人来了”
“道家多礼了,瞧道家风尘仆仆,到寨中可是要借宿的?”
刘樵一脸无语,正要解释,一个白老叟杵着杖闪出人群,应该是村老一类,威望很高,见识也广,他一开口,众村人皆闭了口。
刘樵摇摇头道:“衲子到贵宝地,无意打搅,只是想买些粮食盐巴,不知寨中可收青蚨钱么?”
此时这“衲子”
一称,并不是佛教专有,指四方行走的散人,甚至还有道人爱戴箍,做头陀打扮的。
这村寨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刘樵还真怕这寨里自给自足,不用朝廷官钱,那时有钱也花不出去。
好在那老头闻言一愣,转而朗声笑说:“道家真是说笑了,离此往北一百三十里,便是邓州城,我们这寨子并非世外,我等也是伏朝廷管的国人,不是世外野人…
粮食我寨中积存不少,盐巴虽不多,但也能匀出来,就是不知够不够道家使用…”
刘樵大喜,只有不是野人那就好办,忙道:“我不要太多,独身一人,能用几个月的就足矣,只是我还要铁锅一个,坛坛罐罐若干,柴刀一柄。”
“山野之中,铁器家伙常备的倒有,请道家先入寨内奉茶…”
老叟点了点头,唤刘樵入寨中饮茶歇息,一边吩咐后生收拾粮食,盐巴过来。
老叟看了正在喝茶的刘樵一眼,有些意有所指的问道:“不知道家从何而来,怎么到这深山幽谷之中,莫不是官家请来伏妖的?”
“不瞒老丈,衲子姓刘,原是朝庭命官,因倦了世间勾心斗角,遂辞官挂印而去,到此是想寻个地方,逐日读书抚琴,采药服饵,以避世俗也。”
老叟闻言愕然,半晌才感叹道:“道家真高洁之士,老汉活了七十有六,似道家这般有官不做,有富贵容华不享,朱衣紫袍不受用,反到深山劳苦的还是头一遭听说…”
“哈哈,老丈,你即云:活七十有六,岂不知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走。红尘权势,紫袍玉带,与我道家何干?”
刘樵不顾老者脸色,几句话压在心中很久的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身心舒畅很多。
他跟着姜尚时,不过是想搞些事情,把名声弄大,以后也好封神,倒不是真对名利二字有多看重。
对于姜尚常给他讲的,好好干,以后辅佐圣主,紫衣玉带,加官进爵,荣华子孙云云,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福没享过,前世吃的穿的用的,此世凡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真正能吸引他的,不过神通伟力,长生不死而已。
如今有了仙术传承,虽然不确定能不能修炼成仙,但至少封神的几率已经大了很多,以后长生不老,卧洞中,观世界万物之生灭,看天下,人如蜉蝣争龙逐鹿,朝生暮死,
岂不妙哉。
说罢,刘樵心下畅快,见那老叟被说的神色惭愧,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暗骂自家不会做人,怎么能去当面说教一个长者呢。
便赔罪道:“衲子心直口快,长者万勿怪罪,只当是孩童说闹,大人莫计顽童过。”
“哈哈,不敢当长者,道家有如此见识,足见看破红尘,老朽枉活七十六,不过利禄凡夫,竟看不透这些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