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床边重新坐好后,他才将五指抻开,轻声同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能否答应得爽快些了?”
我盯着他掌心的荧石,久久不能言语。
倘若我没有猜错,这一块荧石,应当是我当年遗失在街头的那块。上面缺了一个角,是被我摔出去时磕下来的。
它像我的心一样,被磕下一角,残缺不整却始终散发着微弱的光。
“以后,我会好好保管它。”
因他一句话,我又辗转反侧整夜不能眠。我难以想象他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蹲在地上遭人践踏的模样。
身份使然,我丢脸的那几年没什么关系,他这样丢脸的话,就是真的丢脸。
次日清晨我起得很早,刚起床,自觉也没弄出什么动静,便立即有丫鬟进来,为我打热水梳洗。
我让她再倒一盆滚烫的热水来,她应允后我就坐在书桌边,一边等热水,一边提笔给容先生写信。
信将要写成之时,有人敲响门。
我以为是送热水的婢女,即刻唤道,“请进。”
我还埋头书写最后几句,只知道来人将水盆放在我身旁,随即站在我身侧不动了。待我闻到一股子清冷的竹香时,才忽觉不对。
转头看去,景弦正垂眸瞧着我。
我下意识挡住信的内容,解释道,“我写得太认真了,没注意到是你琬。”
他颔首,“认真的模样很好看,我便看了一会儿,没注意到信上写的是什么。”
“……”
我登时像被蒸汽拂面,满脸都烧起来,“莫要打趣我。”
他勾唇浅笑,见我将手挪开,才低头看了眼我的信纸,“字也很好看。”
我微颔首,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不是我自夸,容先生常说我的字有种别人没有恬淡,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容先生她对我从来都施行鼓励式教育。每每她这么夸我,我就知道,今天又得练字两个时辰没跑了。
“这么烫的水,你要来做什么?”
他许是见我出神,不禁在水盆边蹲下身来望着我,轻声问道。
我指了指我的脚,“太凉了,我暖一暖。”
他垂下头,手指伸进水里过了一遍,轻声呢喃道,“春风阁后面真冷。”
原来他也知道。其实还好,至少和六年前那晚比起来,那里也还好。
“景弦,我昨晚想了很久,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抠着指甲,待他抬头后我方道,“你还是不要每日都去陈府教琴了罢。你公务在身,这样两头跑,不嫌麻烦吗?你要跑多久?”
他的指尖在盆沿上点了两下,与我浅笑道,“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