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远心想,那我们能不能活着等巫师死也不一定啊,师傅。当然,这话是不敢说的。扭头看向下面已经再次聚成一团的毒虫,他面色凄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经过师傅的旋风唐团长的子弹,下面的毒虫已经死伤了一半,再次聚起来的毒虫已经不能把他们围成一圈,只聚成一堆,堆叠起来又是一条扭扭摆摆的双头蛇。苏平安看着这条双头蛇冷冷一哼,从脚上脱下一只皮鞋,抡起胳膊朝蛇头扔了过去。啪的一声,蛇头就被打偏了歪到一边。苏致远瞪眼。这样也行?这样就是也行!旁边唐继尧已经有样学样,把脚上的长筒军靴用力拔下来抓在手里,跟在学校里扔铅球似的,舞动胳膊对准那扭扭摆摆的长虫,狠狠的扔了过去。到底是长筒军靴,分量够重,这一下砸过去,顿时把这条长虫个砸穿了。他砸的位置也好,拦腰砸断。上面的蛇头立刻四散落地。只是长筒军靴到底不是子弹,砸死的虫子有限,散落下去的毒虫立刻又堆叠起来,重新聚成毒蛇。这一回不用教苏致远也明白过来,赶紧的脱脚上的鞋子,往唐继尧手里递。三个大男人六只鞋,外加各种皮带空了的手枪,衣服裤子,多多少少也能顶一阵。李明泽是把钱包都掏出来给他当武器,此刻命要紧,钱就是身外之物。苏平安老神在在坐在车顶,忽而猛一抬头,面露微笑。她的五个恶鬼,找到巫师了。冤冤相报1此刻,黑里俏的巫师正端坐在督军大人富丽堂皇的堡垒密室里,手握着一条剥了皮鲜血淋漓的双头毒蛇,闭着眼喃喃念咒。身边是三只黝黑的笸箩,里面沙沙作响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说不上臭也绝对不是香的气味,十分耐人寻味。桌上点着的两盏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还是绿色的,把巫师黝黑的皮肤衬成青绿色。这本该是一个晦暗的颜色,然而巫师大概是胜利在望满脸放光,倒也绿的熠熠生辉。密室没有开窗,本该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然而不知怎么的,平地突然起了一阵旋风,把两团豆大的绿火撩的东摇西摆,几乎要灭。巫师起了一身白毛汗,猛然就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扭头看了看四周。黑灯瞎火,靠着两颗豆似的火苗,看不出一尺远的地方,密室里出了她手中那条剥皮双头蛇扭动挣扎时发出的叽咕声,就别无动静。疑惑的扭回头,她猛的就和一张扭曲的面孔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那是一张惨死之前的面孔,眼球突出,瞳孔里出了怨恨便是惊恐,嘴大如斗,舌头跟裤带似的伸出来,差一点就要舔到她的脸。“啊!”
一声惨叫,兰芝伸手就把双头蛇扔出去。鬼影被蛇身打中,闪着光就消失了。这一边蛇身落了地,那一边堆叠起来的巨型双头蛇就跟散了架似的倒塌落地,,让正举着李明泽递过来的钱包要扔的唐继尧愣了一下。密室里兰芝心咚咚跳,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就明白过来。这是苏平安的后手到了,急忙爬过去一把将落在地上的剥皮蛇握住,闭上眼继续念咒。才念了两句,就觉得身上一阵阴冷的风扑来,打从心眼里冒出一股冰冷,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连咒语都念不下去。她急忙把手里的双头蛇伸到嘴边,用力嘬了一口蛇血,噗的喷向豆大的绿火。被蛇血喷到,那火苗嘭一声烧起老大的一团,瞬间将密室照亮。在绿油油的火光里,她一清二楚的看到五张扭曲的鬼脸上蹿下跳,围着自己打转。好啊,果然是苏平安的狗到了。火团烧的旺,灭的快,密室转瞬又恢复一团黝黑。耳朵边的旋风却依然呼呼的吹个不停,一阵阵的阴风不住的往她身上扑。兰芝知道这恶鬼催命,不把人缠死是不会回头的。鬼是无形的,并不能伤人。但经过炮制的鬼身上带着怨气,这种怨气是很伤人的血气。让恶鬼扑上一次,人就要损失大量的生气。五个鬼来回的扑,不用几下她就会气血尽失而亡。兰芝会驱虫施毒,驱鬼却不行。但苏平安能驱鬼却不会驱虫解毒。所以这场斗法到现在就是看谁能撑到最后。赌的是剩者为王!忍着心底一阵阵的阴冷,兰芝一边哆嗦着一边把手伸进旁边的笸箩里,抓出一把沙沙作响的毒虫,用手捏碎了不住把毒汁往自己手里的双头蛇上面抹。每抹一遍,那剥皮双头蛇就扭动的更有力一分。而远处的荒郊野地里,毒虫堆叠起来的巨蛇也越发有力起来。相反唐继尧等人手里能扔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以至于连袜子都不得不脱下来卷成一团扔出去。可几个大男人的臭袜子除了能把人熏一个跟头之外,是分毫也不能伤着毒蛇。眼看着三个大男人就差裤衩没脱,站在车顶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扭动的毒蛇朝自己扑来,盘腿打坐的苏平安是勉为其难的睁开了眼。摆在膝盖上的手举起,在半空中飞快画了一道符,伸手一点。“起!”
她分心画符,那边厢密室里撞来撞去的五个恶鬼就缓了一缓,让兰芝透过一口气。而眼看着就要被毒蛇扑到的三人在生死关头却听见车底下喀拉拉几声脆响,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蹦跳着扑向那条毒蛇,瞬间就被缠住。这时节怎么会有舍己为人的路人?唐继尧定睛一看,却见和毒蛇缠在一起的哪里是人,乃是一具森森白骨。白骨也并非是舍己为人,显然是被人从死亡里唤醒,然而身不由己的扑进了毒虫堆里,连滚带爬的想要爬出来,却挣脱不开这漫天铺地的毒虫,被缠的无法脱身。而这一具白骨显然就是被他扔下去的司机,这算是废物利用。被这白骨一档,毒蛇扑过来的势头就弱了一下,车顶上的三人不由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见司机为了大家死二茬,唐团长内心感激之际却又觉得无名森然。因为想不到死了也能被法术唤活,在死一刹,这可真是太惨了。苏平安也是情急之下,想起了招魂术。也得亏司机刚死不久,魂魄还没彻底离体,能被她唤回来。可光凭一个,显然是无法阻挡毒蛇的攻势。没得办法,她只能一心两用,一面驱使恶鬼纠缠法师,一面伸手画符继续召唤亡灵。也是她语气好,但凡邪术都需要鬼气森森怨气冲天的地方才好施展,那大巫师竟然选了一个离乱葬岗不远的地方。奉天刚经过战乱,死人冤魂最是不缺。按常理死了几个月的尸体早就没有半丝魂魄,但因为是战乱枉死,又不少屈死冤死惨死的恶鬼不肯离世,在乱葬岗里四处飘散,一心除了害人还是害人。这边厢苏平安符咒一起,便招来几条死不瞑目死不罢休的冤魂恶鬼,朝着生气扑过来不由分说就要害人。招魂符一过,苏平安就立刻四道驱鬼符还魂符,把这四条恶鬼就地封进腐烂不堪的尸身里,指挥它们扑进毒虫堆里。恶鬼冤魂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回魂过来唯一的念头就是毁灭,毁灭什么都可以。而且因为已经死,故而也绝不怕死。一时间四具腐尸一具白骨千百万只毒虫纠缠在一起,车底下简直就是一片修罗道场。饶是唐继尧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也禁不住一阵阵反胃。李明泽这样半死的游魂是早已经大汗淋漓,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只有苏致远还强撑着,跪在苏平安旁边,斜眼都不敢往下看,直着脖子咽唾沫。而苏平安却是见怪不怪的再次闭上眼,全神贯注的驱动五个恶鬼。召唤来的那些恶鬼固然看起来很可怕很恶心,但说到底都是残缺不全的鬼,没多少本事。而那封在人皮的五个恶鬼却是全须全角的凶神恶煞。而起因为死的惨烈死的新鲜,力量十分强大。可惜驱动这样强大的恶鬼是需要法师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而苏平安是一贯的缺少精神力。故而每次一分神,就会控制不住。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不分神,则死在当下。一分神,则给了巫师活路。两者权衡把握,很是微妙。那一边兰芝也是同样的两难,但她是几世转生的灵魂,精神力最是强大。可惜巫术讲究的是术,精神力强大并没有太多的用处,十分可惜。于是两边斗法陷入僵持阶段。这一边苏平安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站,必须速决。这就得拿出更多的精神力去驱鬼,精神力最强的自然是人类,别看人类肉身脆弱,但精神却十分强大。而最强大的精神力是两类,一种是信仰,一种是怨恨。她是一个妖孽,绝对没有丝毫信仰可言,那便只好怨恨。可怨恨这种情绪却是她不喜的,因为怨恨会让她想起痛,想起冷,想起苦,想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漫长的生命最不缺艰难困苦,一旦想起来简直是连绵不绝天长地久。而被这样的怨恨包围住,会让她以为自己堕入了阿鼻地狱。可现在也没办法了,她只要去想那些怨恨。像一个不情愿的求生者,在一口枯竭的苦井里打水。千辛万苦打上一桶,苦的。再来一桶,还是苦的。一桶接一桶,越来越苦。苦的她头昏脑胀,几欲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