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侧屋的房顶,塌了一半。
雨水和着泥水,很快便淹没了侧屋,像是蓄出了一个小池子。
阿桂惊讶地张着嘴,身后传来方喻同的声音,“这房子年久失修,早就要塌了。”
他努力将语气控制得平淡,阿桂却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压抑和难过。
爹死了,住的房子也塌了。
今晚的一切,对这小孩来说,应当是天塌地陷般的经历。
她攥了攥手中的油灯,轻声安慰道:“幸好没砸着人。”
方喻同压了压嘴角,抬眸看向阿桂。
她站的地方恰好屋顶破了。
漏下来的雨水裹挟着寒意,落在她温凉的脸颊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阿桂被沁凉的雨水砸得长睫一颤,这才发现这正屋的屋顶有好几处都在漏雨。
她抬头看去,有些担心这儿的屋顶也会因为年久失修倒塌。
阿桂拉着方喻同到唯一一个不漏雨的墙角坐下,同他解释道:”
若是屋顶要塌,砸不到墙角,这里最安全。“
方喻同没说话,但也没起身。
两人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坐着,隔着一手臂长的距离。
灯火在他们之间微弱地摇曳着,为两人镀上一层昏黄的光晕。
雨还在下,雷声倒是小了些。
却又刮起了狂风,在外呜呜咽咽作响,似鬼哭狼嚎。
阿桂悄悄攥紧袖口,咬着唇瓣。
正屋的那扇木门却是顶不住了,忽然大开,狂风肆虐着像强盗一般闯进来。
吹得阿桂浑身打起了寒颤,也吹得那微弱的灯火彻底熄灭了。
周围陷入了铺天盖地的黑,幽深浓重得像泼了墨一般,伸手也拨不开一缕黑暗。
阿桂屈着膝,数着方喻同的呼吸声,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
方喻同站起来,轻车熟路地摸黑走到门边,将木门重新合上,又将那张坏了的桌子搬到门后堵着。
太黑了,阿桂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虽然能听到声音,她还是不自觉揪着眉头,紧咬住唇瓣,身子蜷成一团,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你怕黑?”
小孩略带稚气的声音在她头顶漫开,仿佛驱散了些许黑暗。
阿桂抬头,竟看清了他那双纯粹明澈的黑瞳。
阿桂微微一怔,她怕黑吗?
应该是怕的吧……
阿桂印象最深的两个夜晚,都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一是她爹被带走后,她躺在床上等着他回家,可等到太阳升起,却等来了爹爹入狱的消息。
二是她抱着娘亲冰冷的尸体,哭了一整宿。
深浓的黑仿佛总能勾起蜷在阿桂心底的痛意,又似是掐着她细嫩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来。
趁着她出神发呆的这会儿,方喻同弯腰端起油灯察看,而后轻啧一声,“灯油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