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帘子都盖不住里头传来的熙攘人声。
阿桂轻蹙起眉尖,掀起帘子,看清里头的景象,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那位统领大人是如何安置城外那群不肯走的难民。
竟全都放到这难民营来了。
可营帐没有变大,难民多了,就变得越发拥挤。
大家头挨着脚,挤在一块,艰难地呼吸着营内越发浑浊的空气。
甚至,她还看见有不少眼生的难民在咳嗽,一波连着一波,撕心裂肺地咳着。
有些脸色苍白,有些吐着血,还有些脸上肌肤已经溃烂一小片,看起来都是染了瘟病的前兆。
阿桂呼吸凝滞,原本打算踏进营帐内的脚像是被什么卡住。
她转头快步走到营帐不远处,值守的官兵处。
垂眸掩住恼意,礼貌颔首问道:“各位大人,我们营内有些似是得了瘟病的人,为何没有送到那边大营去?”
见她乖巧温顺,又做得一手好汤水,官兵们都不讨厌她,七嘴八舌地回道:“城外得瘟病的难民太多,那边大营已经安置不下,只好放来这边。”
“大人说,难民们迟早都要染上瘟病的,放在一块也无所谓,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冷漠,语气随意。
阿桂瞳眸晃动,仿佛一桶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
冻得脚趾都麻木。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可若是早早能将染病的难民彻底隔开,再多熏些驱邪辟毒的香料,加上大夫诊治,本是不会死这么多难民的!”
几位官兵瞬时变了脸,左右张望一眼,压低声道:“莫要胡说!你这话的意思是统领大人处事不当么?若是被大人听到,你这小命不想要了?!”
方喻同忽然冷不丁哼一声,“本就是他的错!”
官兵们严肃起脸色,也不想多说,只道:“谁让你们命不好成了难民……行了都快进去,别在外头逗留!”
阿桂和方喻同被训斥一番,无奈地进了大营。
他们找到自己那一小寸地方,如今已经连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了。
更别提躺下睡觉,只能抱膝屈坐着。
旁边新来的难民不停咳嗽,肉眼可见唾沫星子横飞。
不远处,更有疼得在地上翻滚的难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叫唤,“统领大人说好要替我们请大夫的!大夫怎么还不来?”
已在这待了几日的难民脸上都是麻木的神情。
都是被骗的,谁也甭安慰谁。
统领大人曾将难民营如何如何好说得天花乱坠,可现在呢?
他们都像牛羊猪,被骗过来一起杀罢了。
大家都在等死。
可阿桂不愿意。
她不想死。
她咬了咬唇,对方喻同小声说道:“你在这儿守着,将竹筐里值钱的,能带在身上的小物什都整理带上,找机会换上从家里带来的那套干净衣裳,等我回来。”
怕方喻同又想起他娘抛弃他的事,她忙补充道:“我会回来,不会扔下你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