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物记》第五卷正式大规模印发之前,已经没有任何官职的庄良玉特意给顺德帝写了一道奏折,上面详细说了自己要将第五卷印发出来,并取得了翰林院的认可,除金玉书斋外,还会在各大书局售卖。
估计顺德帝并未仔细看,只给她批了一个“可”
字。
庄良玉就是用这道折子,让赵衍恪撬动了翰林院那批人的嘴。
思及眼前,庄良玉定定心神。掀起帘子,走近大帐之中。
大帐中极为开阔,入门便是一个专门用来谈话议事的厅房。前厅摆着宽大的桌椅,布局设置无形中便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前厅正中燃着一盆炭火,火苗在木炭上静静燃烧。
顺德帝的近侍魏听是同她一起进来的,进帐之后让庄良玉稍事等候片刻,转而到屏风之后去请顺德帝。
庄良玉便规规矩矩站着等人。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她稍微站正一些,努力让人自己看起来对这个皇帝毕恭毕敬。等皇帝转到厅前,庄良玉跪地行礼,喊圣上万安。
“起来吧。”
声音听着还不大愉快。
玄色的绣金衣料自眼前拂过,等她站起身,这才发现顺德帝竟然还穿着就寝的衣裳,虽不至于披头散发,但多少有些衣冠不整。庄良玉沉默片刻,这才发觉自己忽略了帐后隐隐约约的喘息声。
眼中立时有些一言难尽,想转头就走。
据说打扰别人办好事要遭天谴,她这打扰皇帝办好事的,是不是要遭十回天谴了?
庄良玉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但面上还是端稳沉静,任由心里风起云涌,面上看不出半点异常。
“庄良玉,你可知朕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哦豁,都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了,庄良玉想,这顺德帝现在一定是新仇旧恨相当生气了。
“臣妇愚钝,臣妇不知。”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顺德帝没好气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开物记》的第五卷究竟是怎么回事!”
顺德帝没心情跟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声音里有隐怒。但正是这样的隐怒反而让庄良玉放下心来。萧钦竹跟她说过,在《开物记》第五卷刚刚问世没两天,顺德帝便对此发了一通怒火。
但直至此时顺德帝才将火烧到她这个正主头上,很显然这位说一不二的皇帝对现在造成的影响十分满意。
找她来,是为了摆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庄良玉的心放回肚子里。盈盈一拜说道:“圣上可是因《开物记》而烦忧?”
“庄良玉!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的第五卷能让朕治你得罪?”
顺德帝神情阴狠,像是一头凶恶的猛兽。
“欺下瞒上,瞒天过海,你当真以为能瞒得过朕的耳目?”
庄良玉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道:“臣妇以为,不能。所以从未想过隐瞒陛下。”
顺德帝抬手便将一盏茶杯掷出,茶碗在庄良玉脚边炸裂,茶水染湿了衣角。她却不急不忙地跪下请罪:“圣上息怒。”
皇帝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魏听,将人先带出去。”
魏听应声,庄良玉跪在地上,看到自屏风后转出面含春色的文淑妃。她感受到文淑妃的视线自她身上拂过,轻飘飘的,然后又消失在大帐外。
“庄良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臣知道。”
此时,庄良玉已不再自称臣妇,“世家阻了您的路,也阻了百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