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观察力、心性还是什么,只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他彻底识破。
他光明磊落,却心思缜密;气度宽容,却不轻易让步。
他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像这么有一说一。
一路看着他长大成才,看着他身残志坚,再到被他谴责、被他质问,萧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与其让萧钰自己去查,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让其成为父子二人间的秘密。
“好,我告诉你添音的身世。”
……
萧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门出来的。
黑的像是深渊的天幕,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化作要将人吸进去的无底黑洞。崔巍的殿宇犹如一头狰狞的巨兽,贴着地面匍匐出扭曲的边角。殿门大开,似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被蓦然划过天际的闪电映得犹为慑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添音她,竟然会是……
难怪父亲将所有人瞒得那么紧,甚至独自承受着、背负着,被母亲憎恨、误解。
在听见父亲将一切告诉他时,他便理解了。
然而这又如何呢?
这就能成为父亲伤害母亲至深的理由么?
所以当萧绎问及萧钰,能不能原谅他、不要记恨他的时候,萧钰微微苦笑,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能。
“甄夫人的来历和添音的身世,我会替父亲保守,是为大局,也是为添音好。但适才我在同心殿说的那番话,不会收回。夜已深了,您休息吧。”
姜叙一直在殿外等着萧钰,他和那些被萧钰屏退的下人们一样,无人知道萧钰和萧绎都谈了什么。
待萧钰出来后,姜叙看着萧钰的神色,更觉得担心了。
姜叙打从被萧钰任命为建业太守,几年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钰这般满腹心事的样子。他能猜到,萧钰和萧绎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使得萧钰唏嘘而沉重。
但他不敢问。
萧钰有些疲惫,便显得有丝淡淡的魂不守舍。半晌他才转眸看向姜叙,温声说:“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姜叙皱着眉,咽了咽,说道:“臣还是等长公子歇下了再走。”
萧钰露出点笑容,“谢谢,那就送我回明玉殿。”
“长公子不去看看亭主吗?”
姜叙思维一根筋的说了这话,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了,回明玉殿吧。”
“……是。”
姜叙推起轮椅,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然而萧钰没能避开萧妙磬。
萧妙磬找来了。
当看见她熟悉的身姿从黑夜中越走越近,看见她提着盏纱灯步履匆匆,萧钰心中顿时涌出无尽的复杂。
这片刻,他竟有种抗拒的情绪,只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