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舜华欲言又止。
她少有这样为难的神情,沈太后蹙眉:“说。”
“是,”
舜华无奈道,“小侯爷随太子驾去了慧方寺。”
“随驾?是谁允的?”
沈太后气得冷笑,“他以为此行是游山玩水么,居然敢私自离宫!太子奉谕去慧方寺是为他的父皇祈福,最重耳根清净,七郎好动活泼的性子却是恨不能时时上天捅个窟窿他才称心,此去佛门,必犯大师们的清修!且慢——”
说到此处,沈太后猛然一顿,盯着舜华道,“七郎虽调皮也不见得这般大的胆子,他素来只听一个人的话。”
是啊,那个人是谁彼此心知肚明。舜华苦笑,唯有默然。沈太后大怒之际弗然转身:“让夭绍去佛堂,罚跪一夜!”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局面,舜华叹气,轻声提醒道:“太后忘记了么?连日阴雨,郡主腿疾复发,躺在榻上已三日无法行走了。”
此话正戳到沈太后心尖的柔软,怔了一刻才无力坐在案后,微阖了眼眸,轻声喃喃:“这个丫头……看来哀家是太过宠溺她了,愈发胆大妄为。”
舜华道:“我明日一早便命人去慧方寺请小侯爷下山。”
“不必,”
一时的怒气过后,沈太后眸色清明,望着摇曳的灯烛,淡淡道,“其实再想想,让七郎陪在太子身边,也不算坏事。”
.
此夜险乱宫廷的“罪魁祸首”
,东朝的明嘉郡主夭绍,丝毫不察觉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雷霆震怒,这一刻正在承庆宫东侧的寝殿里,自关心着一件要紧事。
“当真?憬哥哥今日就已到了邺都?”
夭绍坐在榻上,惊喜之下,紧紧抓住榻边那人的胳膊。
“这般开心?倒不曾见你如此关心过我的去向?”
这语气颇酸,年轻的公子白袍胜雪,于榻畔斜身屈膝而坐,姿态间分外懒散。他垂眸,望着臂上那双肃手,不紧不慢地拂开。殿中烛火明燃,照得他本就英俊的面庞宛若美玉曜光、宝剑离匣般神采摄人,可惜,如此翩翩气度下,那人眉宇间的风流却可称是轻佻无限,简直是让人望一眼便可轻易着恼的浮夸。
“我和他八年未见啦,”
夭绍不理会他的嘲讽,盈盈笑道,“何况舜华姑姑说了,憬哥哥此趟来邺都,是为陛下的病情而来。”
“嗯,就你忧国忧民。”
白衣公子剑眉一飞,很是不以为然。殿中烛火明燃,照得他本就英俊的面庞宛若美玉曜光、宝剑离匣般神采摄人,可惜,如此翩翩气度下,那人眉宇间的风流却可称是轻佻无限,简直是让人望一眼便可轻易着恼的浮夸。他瞥着夭绍的双腿,语气怪异:“你莫要忘记,当年是谁连累你双腿险些残废?而且这厮竟狠心至此,八年里从未来过邺都看望你,亏你却这般念着他?”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便让夭绍从欣喜的云端坠落,神思复清,顿觉腿骨间似万针倾扎的痛楚。寝殿里虽燃了暖炉,却不抵连日的秋雨将潮湿的寒气缕缕散发的阴冷。夭绍敲打双腿,秀眉紧蹙一处,唇边还是笑意微微,说道:“憬哥哥必然是有苦衷的。”
“嗬!”
白衣公子终于气得冷哼,“如此说来,你们倒心有灵犀了,我沈伊却是枉做小人。”
“我看你确实是枉做小人了。”
殿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本是轻柔,却听得白衣公子浑身一僵,讪讪扭过头,看着慢步而入的华衣女官,敛笑肃容,起身道:“母亲,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这声音不同方才的放荡无忌,改之无比雅正醇和,正与他父亲一般无二。
“你也知道是这么晚了?”
舜华面色淡静,只是越这样难辨喜怒的波澜不兴,在沈伊眼中越是不怒自威的严厉,遂安分守己地站着,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