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捞钱的手段有很多,若只是贪图金银权势,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州的主官有的是捞钱的名目。
可要是不图钱,那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想造些刀枪斧钺来玩儿吗?
越是深想,姜锦越是心里发毛。
因为,私采铁矿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往往会和另一个掉全族脑袋的罪名,联系在一起。
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两个字——谋逆。
前世今生交集不过了了,姜锦最多在前世听闻裴焕君的死讯后有些惋惜,所以此时此刻,她当然也不是在担心他的命运。
她担心的是她自己。
裴焕君有不臣之心,而她的养父姜游,与他却是旧友,至少……至少是可以开得起玩笑的旧友。
先前,裴焕君更是撺掇着裴清妍,让她替她嫁去范阳……
姜锦的指尖都在发寒。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接连不断的思考下,有些失神。
他若真有想法,当然希望会有强大的助力,毕竟姻亲关系难以甩脱。
范阳那边会不会如他意且不论,但裴焕君要保住裴清妍的这桩亲事,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可是,他缘何又想要她去替她的亲女呢?
难道说……她一个孤女,分量会比裴清妍这个亲女还要重?
电光火石间,姜锦恍然明了。
她的身世,裴焕君一定、一定、一定知道些什么。
眼前的一切就像纷乱的绒线团,姜锦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裴焕君的谨慎,让她从中揪出了这一点端倪。
按之前探听到的讯息来说,宋家这一家子人,起码为他卖了十多年的命,可是出现这一丁点的差错,他立马就将他们尽数灭口,一个不留。
也正是他这样过度谨慎的态度,反倒引起了姜锦的注意,笃定了这个猜测。
情况愈发棘手起来。
姜锦一时连说都不知该怎么与凌霄说,她有些怕她血气上头,直接就提着剑冲去找裴焕君了。
不过,若她与凌霄易地而处,恐怕也理智不到哪去。
姜锦叹了口气,她想,哪怕凌霄真的要去做这种送命的事情,她最多也只能阻拦,更不能因为所谓的“为她着想”
,就索性把这件事瞒下了。
她没有替她决定的权力。
稍加犹豫后,姜锦找来了凌霄。
凌霄大概是猜到她要和她说些什么,神情很紧张。
姜锦艰难地开口,而这份紧绷,也渐渐从凌霄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凌霄垂着眼,表情越来越平静,只是十指深深扣在了自己的膝头。
她比姜锦想象地要冷静太多。
她说:“我有预料的。那天我找到了二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我快些走。他神情很惊惶,就像是知道仇人是谁,知道自己很难做得了什么。他怕我为此纠缠,搭上性命。”
“我那时就猜到了,这个仇家,身份绝对不简单。”
姜锦深吸一口气,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寡淡地问道:“那现在……凌霄,你打算如何?以卵击石不是好主意,我……”
凌霄抬眸,眼睛里没有眼泪,她说:“放心吧姐姐,我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会好好活着,也会报仇。”
“可是姐姐,那个人,他是你的义父,上辈子也没有出这样的变故,你现在……又是怎样想的呢?”
姜锦其实很头痛,短短两天里,她把这一年的气都快叹完了。
她说:“我的身世,也与此人有关,我要查清楚。”
凌霄松开了自己的双膝,握住姜锦的手,她郑重地道:“好,姐姐,我们一起。”
——
是夜,裴焕君在府上,为云州而来的众人办了一场接风宴。
他笑呵呵地举杯说道:“诸位辛苦,陪我女远嫁。本来昨晚就该请大家吃一顿,但是昨天舟车劳顿,想想还是今日合宜。”
裴清妍安静地坐在席间,她看起来比在卢府松弛许多,但脸上还是没有喜色。
姜锦也在席中,她低着头挟菜,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宴席开始后,她借口酒水洒在了身上,转身回去换衣裙。
月黑风高,确实是好时候。
姜锦要去找一个人。
准确说,是在画上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