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無禮在先,如果你希望用更嚴肅的法律手段介入這件事,我絕不包庇。」
「你倒挺嚴厲。」
柳拂嬿有些意外。眼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薄成許像泄氣皮球般癟下去,又覺得稀奇:「他很聽你的話?」
聞言,薄韞白似乎扯了扯唇。
「大概是不敢不聽。」
「那你幫我做個見證,讓你侄子別再來找我了,行嗎?」
柳拂嬿問得挺懇切。
薄韞白看向一旁臉都嚇白了的薄成許,語調沒什麼明顯變化,聽著甚至堪比和風細雨:「聽見了嗎?」
結果一聽這語氣,薄成許的臉色由白轉青,兩條腿抖成篩子,比見了貓的老鼠還可憐。
「聽、聽見了……」
哭喪著說完這句,少年人扭頭跑出畫室,似有低低的哽咽濺落在夜風裡。
柳拂嬿實打實地鬆了口氣。
「回去我會罰他。」薄韞白言語耐心,似在撫慰,「小許性情衝動,不過從小到大,確實沒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出格事,嚇到你了嗎?」
「沒有。」柳拂嬿回得簡潔。
因為她清晰地察覺到,這人深夜前來,只是出於管教晚輩的責任感,跟關心自己半點不沾。
而早在更久以前,晚宴對視那一秒,她便隱約發覺,這人縱有一副謙謙君子的皮囊,本質上卻是她的同類。
對一切都厭倦,所有溫情都作偽。
果然,薄韞白沒有繼續安慰她,只淡聲道:「你膽子很大。」
柳拂嬿自嘲:「見多了這種場面,誰都能攢下一點經驗。」
薄韞白似有不解:「什麼經驗?」
當然是應對債主的經驗。
這句話被柳拂嬿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薄韞白打量四周。這裡地段不好,環境也簡陋。室內灰暗又不避風,森森的寒意從窗縫和牆根滲進來。
水泥地堅硬,站久了一定不舒服。
以她的才華,本不必在此兼職。
不知怎的,又回想起進門前看到的那一幕。
盛怒的薄成許欺近她,力量和體型都呈壓倒性優勢,她卻好像一點都不恐懼。
也不像是篤信對方不敢動手。
而更像是因為,即使產生了肢體衝突,即使被暴力對待,她也無所謂。
她對自己的這具軀體無所謂。對自己的處境無所謂。
對自己的人生無所謂。
仿佛看見一顆被打碎在雪地里的琉璃,碎光凜然,刺了一下他波瀾不驚的眸底。
很少見的,薄韞白忽然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冒昧問一句,柳老師是否有經濟方面的難題?」
話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輕微不妥。
交淺言深,是社交一忌。
柳拂嬿卻沒有回答。
那雙曼妙長眸輕輕抬起,不解地望向面前這個陌生人,帶著幾分猶疑。
「你怎麼知道我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