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棋同知书正抬步进屋,知棋着雪青素锦绣白梅交领衣,明眸皓齿,气质美如兰;知棋着粉红素锦绣桃花交领浅藕百折裙,袅娜优美如风中摆柳。
知棋不用问都知是嫡妹顽笑,轻轻嗔道:“你呀!”
待方太君从内室中出来,姐妹们向祖母请过安之后,便摆饭。净手时知雅衣袖被挽起,一对鸡血手镯分外夺目,她有些心虚轻沾了沾水,匆匆用帕子拭干净手,急放下衣袖。知仪轻撇嘴,知言作没看见,知恬目不斜视,惟知画瞪大美目轻咬嘴唇看着嫡妹面带警告。
这必是年前送节礼时三太太私下里给两个嫡出女儿之物。知画自小与姐妹看齐,这类饰品从不穿戴出来。知雅好美爱炫耀,上巳出门定忍不住。待晚间回府,姐妹俩又要理论一番。
一进饭毕,大太太也用过饭赶来,她带家中众女孩辞别方太君乘车轿出府。行到外院大门处与兄弟们汇合,从大爷到九爷勒马等候,翩然少年,灼灼其华,亮瞎众人的眼,知言略花痴地看着哥哥们。
四爷秦昭纵马过来,轻挥马鞭敲敲车厢,盯着知言扯着公鸭噪:“到了外头再不可掀起帘,最近京中人杂。”
秦昭到变声期很不喜开口说话,知言三姐妹捂嘴笑。知言见秦昭瞪着自己,点头应允不做怪,他才离开。此次出门,大太太带丫头独乘一车,知言姐妹每三人同乘,奶娘丫头坐后头的车驾。因是五月底太子大婚,各藩国使节都齐聚京城,秦昭希望妹妹们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故他要特意嘱咐最不安分的知言。
车驾行在闹市中,耳听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市井盛况。知言心中痒痒,终是按捺住性子。
燕京流行的上巳风俗沦落为变相的相亲大会,豪门权贵在城外河边搭建凉棚,家中有适婚男女借上巳祈福出门,被各家长辈相看。好比产品交流推广会。
吱呀吱呀晃悠一个多时辰才到,秦家凉棚当是居中最显眼的一座,周遭又用围幔圈住,不容外人窥视。稍事休息,河水早已取来置于缠枝青花瓷盆里,大太太拿树枝沾水为大家一一施福。事毕,众人便兵分几路。
大太太带秦旭和知娴、秦昭和知画不知奔赴何方。秦晓陪着知静观景,剩下众人皆撒欢。
秦明头戴束发红缨络,身着竹青织锦长袍,朗笑不断,帮知言放起风筝。看得知静皱眉,深为这个长不大的兄长担扰。
九爷秦旷和八爷秦时练起拳脚,知恬拍手为哥哥们打气。秦时从四老爷习武,又棍棒师傅称秦旷武学天分高,故这两人将来走武举的路子。几个回合后,秦时处下风认输,秦旷拉他再来。
知雅带着知仪赖上秦晖,秦晖惟妙惟肖地讲起外头酒楼和市井俗事。早间用饭时那点不快姐妹们都抛之脑后,岂能为一点龌龊延误春时。
五爷秦晔陪着知棋会情郎方恒去也,但见河边树下知棋与方恒说笑,五步外秦晔温笑做陪。
知书没知棋这等好待遇,七爷秦晌是家中有名的书呆子,手不释卷的主。逢着白先勇这个未来姐夫,犹如饥渴的鱼儿见到水,一味拉住论文,白家表哥不敢得罪未来的小舅子,对知书眼神示意面露歉意,知书含羞脉脉对视。定亲的女子只在这一天能光明正大的会情郎,且要有自家兄弟做陪,知书会不会被亲弟弟怄到?知言坏心眼地猜度。
秦明帮知言放高五彩凤凰风筝,回头看见幼妹脸上泛笑,给英气的五官平添几分俏丽活泼。他开口喊知言:“九妹,过来放线。”
知言轻跑到秦明身边,秦明摘断风筝线递到她手中。她轻轻拽拽风筝,五彩凤凰飞在空中,炫丽鲜活,风张得起劲扯得线紧绷,知言不舍地松手放开线。眼盯着风筝飞得更高,随风飘远消失不可见。春日放晦气,秦知言的晦气已随风远去。
知言猛觉自己在这个时空,与秦府等生活中实实际际存在的诸事诸人已丝扣紧连,密不可分。两年前尚不把七夕乞巧当一回事,眼下这只没飞起的风筝,她挂念颇深。以为自己是看客,观众人喜怒哀乐,不起波澜,难料早已入局与大家同喜同悲。也罢,此地便是吾栖身之所,此间诸人便是吾最亲密之人。秦知言是我,我就是秦知言!前尘往事如风筝般断线离去。
秦明咧嘴笑看风筝消失不见,回头看见知言露出和实际年龄不符的沉静深思表情,伸手拧拧知言的脸:“小样儿,学你四哥做老成。”
知言冲他一笑:“多谢大哥。”
秦明面露促狭:“大哥跟你说个事,不许外道。”
知言点头,我口风最紧,当然连累哥哥们挨板子是意外事件。
秦明蹲下身,很神秘地低声对知言耳语:“祖父定下让五叔带我、二弟还有四弟回西北故里,与三叔汇合一同祭祖,顺道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四月初便动身。”
知言瞬间被打动,不禁张口“啊?”
三老爷被调任到甘肃当知府,部府公文听得已下发,六月初要赶赴到任。故三老爷不回京城,带着三太太、秦昌及幕僚们走长江水路行到汉口登岸,北上甘肃。如果秦昭等回故里,知言可以求方太君以陪伴父亲为名同行,不想干点什么,只想回去了却心愿。
秦明见她激动,伸出左手虚搂着知言,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嘘!四弟特地不让声张,怕你闹着要跟去。千万再不能让旁人知晓,特别是四妹、七妹。”
知言疑惑得盯着秦明古怪的表情,这位大哥没甚心计不擅撒谎,打叶子牌虚张声势时便是这副模样,“是四哥让大哥来告诉我的吧,放心我不会传出去,只偷偷去磨老祖宗。”
秦明笑着用食指中指夹夹知言的鼻头:“小鬼精,怪不得四弟只让我传话,不怕你给他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