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心底有一分惊讶,微笑点头轻语道:“姐姐是个有心的,比我等姐妹要强上好多。”
两人说话间,方太君醒来,老年人睡眠本就浅,更是晌午小憩时间不敢过长,怕夜里失眠,故小憩片刻即可。双福带着几个二等丫头服侍方太君,知言观得除了双福,正荣内几个大丫头都换了人,原先二等丫头红花、佛手、灵芝补了上来,另屋中有几个眼生的丫头想是这两年才挑上来的。
方太君唤知言坐到自己身边来,知言紧挨着老人命丫头呈上自己备的礼:两个荷包,学着做的一双鞋并两双罗袜,又跟着秦刘氏学织的土布亲自染色、裁剪做出一套粗布衣裳,针脚并不齐整,想来方太君也不会穿,只是一片心意。
方太君果然欢喜,用手捏捏知言肩膀腰身,并细细看她的脸盘,点头说:“倒是不错,长得比京里还要壮实些。”
人人都这么说,知言也发愁,手指抵住两鬃一脸不开心。
方太君呵呵笑着拉过知言的手,轻轻摩挲她手心薄茧,心疼地说:“你老子也不管,我好好一个孙女交到他手里,竟吃了这些苦头。”
知言为秦枫辨解:“是孙女喜欢骑马,特地央求父亲,他经不住我磨方才答应,孙女还因此结交了几位姐姐。”
方太君盯着知言瞧不够,出声询问:“你母亲可好。”
知言笑得坦然:“母亲也很疼孙女,给我送了好些个衣裳、首饰,日日嘘寒问暖。”
方太君面色如常,鼻中冷哼:“都当我老不中用,不清楚这里头的事。”
知言腻在方太君身上撒娇:“真的,母亲心思纯善,身边虽有小人挑唆,可从未冷待过孙女,后来这干人都被父亲发落,她更是待我如同四姐七姐一般。祖母,孙女必不会骗您。”
方太君叹口气:“你说她好便就是好,我信你。”
知言心底松一口气,秦枫刚把常氏摆平,别再生出什么事来,回头须给聂妈妈特意叮嘱一二。
方太君拉着知言详细问话,除了常氏这边要打掩护,其余诸事知言都是托盘说出,她正与方太君说起秦昌放羊的趣事听闻老狐狸回来了,忙起身相迎。
秦敏下朝回来,直奔后宅走进老妻的院中,听得屋中女孩清脆的欢声笑语,间杂着老妻的笑声,面上微微一笑命丫头通禀打帘进屋,抬眼看到屋中立着一位女孩,英气俊美,眼睛明亮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抬脚过去,揉揉孙女的头发,长高了,已快到自己胸口。
知言却眼眶湿润生怕再哭出来,她看见老狐狸双鬓雪白,皱纹爬上额头,眼袋松驰,脚步略显疲态,他老得好快。
秦敏轻笑:“怎么,出去一遭反倒更小了,变得爱哭起来。”
知言一撇嘴:“才不是,都是祖父回来太早,我还未同老祖宗偷着讨上好东西。”
秦敏和方太君都失笑,待他换过衣裳出来,知言亲自呈上几样礼:同方太君一样的荷包、鞋袜、粗布衣裳,布本就织得不多,只够做出这两身。又拿出粗陶土罐和水袋,秦敏有几分不解,亲手打开陶罐,见是黄土,用手掬了一捧攥在手心,黄土从指缝间流淌回陶罐。他扑扑双手沾的土,再打开水袋,听知言解释:“庄外小溪的水,并柳树下取的土,都是弟弟同我一起取的。”
不忘帮秦昌卖好,小鬼头,我只能帮到这,往后看你自己的表现。
秦敏负手注视着几样东西许久不回头,末了轻叹道:“好孩子,祖父没白疼你。”
方太君也有几分感慨轻揽着知言不出声。秦敏挥手让人把东西收好送到前头书房,命双福传来众人用饭。
倾刻,几位老爷太太、几位爷和姑娘并秦明夫妇都陆续涌来齐聚一堂,秦枫带常氏并秦昌、知言对父亲行过跪礼再落座。秦敏招过秦昌问话,秦昌方才在自己屋中已被三个哥哥连番敲打,此时对着祖父小心翼翼地回话,不过总是露出一二马脚。秦敏也眼含深意直视秦枫,秦枫身形极不自在垂下眼睛不看父亲。
知言终于知道,两位老人为什么频频看向秦枫,定是秦枫幼时也这般聪慧狡猾,且有爱孙如命的祖母相维护。秦昌可没有那等好命,扫到堂中他眼睛扑闪,一脸无辜,知言为他掬一把泪,苦日子开始了有么有。
扩建后的花厅比原先要大上几分,仍用屏风隔开男女两席,偌大的屋子连主带仆近百人安静井然,不及往日秦枫、秦昌知言三人动静大。一顿饭吃下来,知言微微出了一身汗。
饭后,秦敏简略问了几句书院事宜,秦枫一一细答,末了说起一件事:“儿子快到陕甘边境时,巧遇韩家世侄和王家世侄,他两人欲去书院拜访,却在途中折损马匹延误行程,儿子送了两匹马助他们西去。”
秦敏不置可否,却道:“长卿也起程去了陇地,一来拜访李东川,二来能为书院指点几许。”
长卿乃苏元成之字。
姐妹们都看向知画,她与苏元成的婚事定在明年六月,苏元成已考中举人,本在京城读书,因祖母去世回到蜀中,此番绕行陇地,待年末定回京都。知画微低头嘴角轻抿,不去看妹妹们取笑的表情。
常氏并一众妯娌除六太太和路长云有身孕坐着外,其余人等都侍立在方太君身侧。常氏偷瞟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并几位庶女,知画和知雅娇艳动人,三个庶女除知言外,另两人也出落得娉婷婉丽皆都不是常人之姿。一时看得出神,不防二太太轻扯自己衣袖,原是老太爷发话让众人回房,她跟着几个妯娌出得屋子,看见几个女儿相拥同去,只知雅一人频频回顾。常氏稍做片刻停顿,跟上嫂嫂弟妹的脚步结伴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