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沈遥凌抿唇,泄露了一点点的骄纵,十六岁的心气终究重新从她魂灵里长出来,让她不知害臊地接着说,“我想不出来,除了我,还有谁能把它变成现实。”
“如果我因为胆小而不能去,我一定会非常、非常遗憾的。”
沈夫人眼眸颤动,盛满了一颗母亲几乎破碎的担忧。
过了很久很久,沈夫人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沈遥凌的侧脸。
“海外异邦的事,娘亲一点都不懂呀。”
“乖囡,你会不会遇到危险?”
沈遥凌霎时泪意上涌。
她用力憋回去,按住母亲的手背。
想了半晌,还是诚实道,“我不知道。”
她也没有多么神通广大,她可以跟宁澹笃定地说宁珏公主一定会好起来,是从上一世已知的内容推测的。
而她即将要做的一切,对她来说也是全然未知,她根本没有办法向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保证。
甚至也没有办法向自己保证。
沈夫人摇摇头,放开了她。
“娘亲要再想想。”
沈遥凌没再勉强。
她知道对于母亲来说,这件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母亲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很正常。
不过还好,离老师预估的出发时间还有好几十天,她可以让家里人慢慢习惯,也多做些准备,好让大家都放心。
沈遥凌再次向母亲行礼,跨出门外,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母亲含怒伤心的面容。
至于父亲那边,她或许不用再去说了,母亲会与父亲商量的。
她最需要向父母证明的,是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沈遥凌回到家里,本来以为很快就会睡得着,结果心里装满了事情,一直躺到午膳快要做好,才终于勉强有了点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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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心里有些乱,翻来覆去地做了很多梦。
又梦
见最开始在赤野林里,她因为没能吵赢架偷偷在那里哭,宁澹丢给她一张手帕。
那时候她误以为是自己踩到宁澹的剑惹他不高兴,所以赶紧捡起来帮他擦干净。
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她去问宁澹喜不喜欢喻绮昕的时候,宁澹又给她递了一次手帕,她才明白,宁澹一开始把手帕给她,就是想给她擦眼泪。
那场被油纸伞挡去的水杉落雨,大约也是他刻意的“表演”
。
她在医塾里孤立无援的时候,永远有一个不容侵犯的去处可以去。
宁澹没有赶过她,反而很包容她。
在很多个她失意、孤独、叛逆的时候,他都能被她找到,然后被她拉着听她颠倒地说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话,从来不会质疑,像一座沉默的、可靠的山岳。
她还梦到她去给宁澹送花笺,这个场景她以前从来不曾回顾,因为她不敢想象当时宁澹心里会觉得她有多么厌烦。
现在她可以放心一些了。
至少,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宁澹对她有多么厌烦。
宁澹只是像她之前猜想过的最好的那种情况一样——其实没能花多少心思想她的事情,等到有空的时候才能来回应她。
后来她变成宁澹的亲人、变成宁澹的责任,接受他一丝不苟的保护,和沉默得顺从的包容,她也会努力地避免去占用他过多的时间,他们一直配合得很好。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怨怪的。
但是她还是会想起。
在一开始碰到水杉林里那个少年时,被他零落得甚至不自知的温柔打动时,她期许的并不是后来这个样子。
她把他当初的温柔放大成了喜爱,认定他是人群之中与众不同的独独能够欣赏她的那一个,把他的“喜爱”
藏在心口,当成那段狼狈的少年时期里最珍贵的蜜糖。
而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她比包袱更一无是处,浑身再也没有了光彩,也使这块儿蜜糖越咂摸越变了滋味。
其实,本来就是她太痴了。
她不该在旁人身上去索求喜爱的。
这样的话,永远会觉得对方给得不够。
更何况,她能从宁澹身上索求的本来就不多。
也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