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惊年忘了他。
何惊年连恨都不恨他了。
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个,都像深陷在漆黑漩涡之中。周围一切都被哗哗吸噬进深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自身也成为了那个绝望的漆黑旋涡。
但是,只要离开了他,何惊年就能重回到光明中去。在他忧心如焚生不如死的时候,在他无数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在他切齿拊心地痛恨自己的时候,何惊年正一步一步脱离他的世界,变得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拥有真实的幸福与甜蜜的幸运。
过分吗?
这难道不过分吗?
原辞声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头顶电梯钢缆晃颤时出的金属摩擦声,抵着头皮,钻进脑髓。不如就断了吧,他镇静而疯狂地想。能和何惊年死在一起,他很愿意。
上天仿佛感知到他刻毒的心愿,顶灯剧烈频闪,电梯晃震不止,似乎下个瞬间,这个封闭窒息的小匣子就要带着他们坠落地狱。
原辞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伸手环住何惊年,以满腔的爱意与恨意,将他一把掐进臂弯的桎梏里。
“你以为忘记一切就能摆脱我吗?嗯?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重开始?”
他恶狠狠地威胁,话一出口又悔恨不已,胡乱道歉,将热烘烘的呼吸和泪意,喷洒在何惊年的脖子上。
何惊年吓坏了,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眼前走马灯般不停闪现的,是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之夜。同样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间,同样无处可逃的无力感,还有一个同样了疯要捉他回去的男人。
剧烈的恐惧排山倒海般重回心脏,冲击着他本就紧绷到快断裂的神志。别说反抗,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整个人汗津津的被原辞声捞在胸口,掐在怀中,用力到像是要把他塞进骨子里。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哔剥声,乱闪的顶灯终于亮了。电梯稳稳上升,开启,温暖的光涌了进来。
“年年!年年你没事吧?”
一听到沈棠风的声音,何惊年不知哪儿生出的勇气,死命从原辞声的搂抱中挣脱出来,一头飞扑进他的怀里。
“棠风……!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抓我,他要抓我……你为什么才来……”
他像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口齿不清地叫着未婚夫的名字。清秀的脸庞惨白如纸,神情凄楚而惶惧,仿佛才从末日浩劫中幸存下来。
“年年不怕,不怕,啊。我来了,我在呢。有我在,年年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棠风柔语温言,修长白皙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何惊年的背脊。视线却寒如冰棱,刺向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的原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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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鸢尾花的隐藏花语是求而不得的绝望的爱
先说下,文案里原老板抱孩子下跪其实不是两个人重逢的桥段,还要在后面
第34章糕糕(二更)
医院。
盛暑天气,冷气开得很足。浓郁的消毒水气味蔓延,每一口呼吸都更为寒冷。
病房外,原辞声和沈棠风静默对峙。周围空气都结成尖刺刺的冰碴,好像靠近一步就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两个人刚从警察局出来,各挨了一顿批评教育。形容都很狼狈,脸上带着红肿青淤,昂贵修齐的着装也皱巴凌乱。
今天白天,他们终于还是在商场里打了起来,一个不要了理智,一个不要了矜优,每一拳都落得又毒又狠,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时隔三年,原辞声怎么也想不到,他爱如骨中骨、肉中肉的妻子竟成了沈棠风的未婚妻;沈棠风也没想到,他特意提前回来,想给爱人一个惊喜,结果亲眼目睹到的竟是爱人哭得满脸泪痕,被欺负到快要崩溃的画面。
围观的群众可算开了眼界,这偶像剧般争风吃醋的戏码可不常见,俩个顶个漂亮的男人连脸都不要了,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撸袖子开练。其中长得跟外国人似的那个还会耍中国功夫,牛逼啊。
到底是怎样的绝世美人,能让这样两个男人甘愿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围观群众不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伸长脖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削的青年正缩在墙角瑟瑟抖。模样果然十分柔和秀致,皮肤特别白,犹带病容,眼睛周围红了一圈,像飞起一抹天然的戏妆。
嗯……倒的确是我见犹怜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俩男人你来我往了半天也没分出个胜负,处在纷争中心的那个先受不了了,捂着头痛苦不堪地蹲了下去。
“年年!”
“年年!”
两人立刻休战,冲过去把青年扶了起来,红肿青淤的脸上满满都是心疼,又惨又好笑。
何惊年被送进了医院。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催眠的药物,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
“这下你高兴了,满意了?”
沈棠风抱臂而立,冷笑着扫视原辞声。“年年的反应你也都看见了,你过去给他留下的创伤全都在,仅是同处一室就有再次让他再次陷入崩溃的危险。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以后别再靠近他了,就算放他一条生路,行么?”
“该放过他的人是你。”
原辞声眸光寒如死水,“年年是我的妻子,我们本来好好的,是你恬不知耻地拐走了他!”
自何惊年消失的那一夜起,他就把人间过成了地狱。监控画面里,何惊年失魂落魄茫然跋涉的模样,最后隐没在拍摄不到的死角中的模糊背影,曾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化作真实的尖。刀刺穿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