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是心系北境军民,而北境也当真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场雪灾?
就连贺兰霜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贺兰修,但见他表情坚定,目光恳切,似乎是真心实意想这样做的。
她踌躇着开口道:“此事……”
“此事不可!”
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传入殿内,打断了她的话。
贺兰霜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不请自来的小皇帝!
“太后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容慎行色匆匆,刚走向龙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连忙开口道,“若此事由太尉自己出资募资,那百姓听闻,该对朝廷有多寒心?更何况太尉一心为民,朝廷自该鼎力支持的,又怎么能让他自己扛下这么重的担子?”
这话自然也是贺兰霜正想说的,可她看向容慎,神色探究:“可朝堂上诸位大人说得也没错,此事毕竟没有定论,仅凭揣测,就大动干戈,似乎确实唐突了些。更何况,陛下冠礼在即,国库本就吃紧,又哪里能分出钱财来办这许多事呢?”
容慎深吸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我……朕的冠礼在即,所以更不能如此行事。届时天下人一看,朕奢靡无度操办冠礼,太尉这等爱民护民的忠臣却散尽家财,那朕成什么了?天下万民,悠悠青史,又该如何评价朕呢?”
众臣纷纷恍然大悟,就连贺兰霜也立刻反应过来,给了贺兰修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陛下的意思是,为了这一场未必会出现的雪灾,这冠礼就……”
天子的冠礼,岂能跟普通男子的冠礼意义相当?
容慎一旦加冠,就意味着他从此在真正意义上可以大婚亲政了。
贺兰霜绝不相信,容慎会甘愿放弃这场冠礼。
哪怕如期举行,只是仪式从简,那也都是在对天下人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位名不副实的天子,不仅没能亲政,还是一个连冠礼都不能办得风光体面的傀儡。
这样的屈辱,又有哪个身居皇位的人可以忍受呢?
容慎看了一眼阶下立着的贺兰修,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尉方才说,如果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那这朝堂之上,就该换一批人站了。于朕而言,如果为一己私欲就置北境军民于不顾,那这皇位,朕也坐得不安心,恐怕也坐不长久。”
“诸位忠君,而君忠民。”
“民若不安,君亦不稳。”
听见这两句话,贺兰修蓦地抬起了头。
视线交错之间,他又听见龙椅上的天子道:“而且,朕相信太尉的判断。”
“太尉之心忧,亦是朕之心忧。”
若要以天下万民的性命作陪,那么这高位,这权势,要来又有何意义?
第65章
自那日的朝堂之争后,不过旬月之间,北境竟真的传来了灾情的奏报。
五州之中,居然有三州都遭遇了雪灾,其受灾范围之广、严重程度之深,简直可谓百年一遇,单单是那折子上的文字表述都堪称骇人听闻,更何况那些正艰难地直面着天灾的平民百姓?
早朝散去之后,先前那冷声喝问贺兰修的老臣竟当着众多大臣的面拦住了他,又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俯对他深深一揖:“先前老夫误解了太尉的拳拳之心,竟百般阻挠大人劝谏朝廷提早应对,险些误了百万黎民的性命。幸得此事未成,否则老夫恐怕要成了这大齐的罪人,天下的罪人!”
“大人那日在朝堂所言,字字诛心,令老夫回家之后辗转反侧,几乎夜不能寐。此前种种,误会也好,偏见也罢,可单论这一件事,老夫误将忠贤错认为奸佞,实在应当向大人郑重地赔个不是,还请大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