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谚有云: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朝廷屡有招抚我等之心,今战事不利,不如且受招安,静观其变如何?”
王仙芝目光一闪。
招讨招讨,招抚排在讨伐之前。
去年义军席卷山南东道,转战江汉,俘获了蕲州刺史裴倔,上表为王仙芝求官。
朝廷却只封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
,漏了黄巢、尚君长等一干领,黄巢大怒,当众殴打责骂王仙芝,王仙芝大恐,才拒绝了朝廷的招安。
如今在宋州城下鏖战了大半年,义军同样疲乏。
黄巢摇头道:“都统何其糊涂,如今朝廷大军云集,此时投降,行如引颈就戮,依小弟之见,不如舍弃宋州,再转战山南东道,拖垮朝廷大军。”
宋州周边,最空虚的便是山南东道。
王仙芝望了一眼尚让。
尚家在义军中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其兄尚君长跟随王仙芝在濮州一同起兵。
“宋州既然攻不下,当暂避其锋,以小弟观之,这大唐也没几年了。”
尚让目光转向黄巢。
招安没达成共识,但都同意离开宋州。
“那就留下一军断后,其他诸军立即开拔南下,先寻一個落脚之处。”
王仙芝压了压蓑笠。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在三人面前炸开。
天威凛凛,令人心惊胆寒。
大雨倾盆而下,逐渐淹没了两支越来越近的军队。
战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
刀光剑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无数人的嘶吼穿透大雨。
涣水之上的两座浮桥成了两座血肉磨坊,阴沉的水墨画中很快添了一抹鲜红,血雾随着水汽缓缓升腾。
虽然放弃攻打宋州,但王仙芝还是抱着一些幻想,希冀能将张自勉的八千忠武军挡在涣水之西,或者重创之。
只要打残了忠武军,就能震慑其他几路人马,然后从容围攻宋州。
为此他特意挑选了一万精锐,据河而守。
不过今日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大雨让弓箭失去了效果,两边只能短兵相接。
忠武军的两支先锋异常凶猛,一支身披重甲,顶着大盾直接从桥上正面进攻,一支从上游浮木而渡。
一旦上岸,便如疯魔了一般,迎着义军刀矛撞了上去,即便被刺成了刺猬,也要拉几个义军垫背。
杀死一名忠武军,义军要付出四五人的伤亡。
双方的差距不仅仅是装备,还有斗志和战意。
不到半个时辰,义军在东岸的阵脚就被挫动了,越来越多的忠武军踏上东岸,结成一个个小阵,刀盾矛弩互相配合。
一个忠武军能抵四五名义军,但一个五人小阵,却能在十几人的围攻下屹立不倒。
黄巢望了一眼涣水南岸的忠武军,叹了一声,“一帅复一将,足可安大唐,有崔安潜、张自勉在忠武军一日,大唐便可安稳一日。”
说完便勒转马头,向北面疾驰而去。
王仙芝与尚让互相看了一眼,两匹马互相靠近,一边向北奔驰,一边在商议着什么。
王仙芝与尚氏兄弟都是濮州人,自然亲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