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从那之后,性情大变,阿莲肚子里的孩子也险些没保住。”
温山眠垂眸,他知道这样说或许会显得过于理智,不近人情:“但那是意外。”
“是意外,但也不是意外。”
巴毅说到这,许是有些难受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温先生,您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我母亲造的,但其实也不全是她造的。”
“那东西有图纸。”
“以前在族长家藏着,圈圈圆圆方方角角的,别人都看不明白,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上古文字,就她看懂了,但族长却严令禁止她碰。”
“族长说,这些图纸是以前流传下来的‘魔鬼造物’,是禁品。古时被从巴尔干驱逐出去的魔鬼罪人才创造这样的东西,留存在巴尔干的子民是不能兴建的,因为母树厌恶。只有魔鬼才造这样的东西,而所有创造这样东西的人,最终都会被母树、被神明抛弃。”
“那是我母亲幼时生的事了,得有七十多年了吧?她当时听了,但后来族长死了。”
“您不知道温先生,巴尔干的族长对我们巴尔干人来说就是,就是像母树一样的主心骨。那些岁月里巴尔干人之所以还能在黑夜里硬抗着前进,全是因为我们还想多听一听族长说话,通过他畅想巴尔干曾经被母树赐予的伊甸园,白天偷摸去族长家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真是舔着那点甜头活的,就因为这个,我们,我们当初可是将族长层层叠叠保护起来的啊。”
但族长还是死了,连带着家人一起。
这一场死亡,相当于触动了巴尔干人内心最后一根弦。
图纸早已被血族销毁,但孙夫人却翻找出了记忆里的图纸样子。
步入中年的女人在大脑中将图纸复原,她愈现那东西竟是武器,于是临摹改造,年年岁岁积攒下来,创造出了后来巴尔干的远程武器。
那远程武器带巴尔干人赢得了一场漂亮的战争,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最后杀死了巴尔干人,也杀死了孙夫人的大女儿。
年幼时族长严厉的警告声回旋于耳,孙夫人知道她成为了被母树抛弃的魔鬼。
所以她虽时时催促他人谨记母树,自己却从不向母树的方向靠近。
自小便受到族长教育,视母树为神明的孙夫人在失去女儿、被母树抛弃后形同枯槁,几近欲绝,阿莲也险些流产。
最后在这件事上站出来的是海枝。
巴尔干这一代实打实论起来,女性猎魔人只有两个。
孙夫人的大女儿阿紫,阿方索的义姐海枝,两人不是亲姐妹,但关系却奇好。
海枝不愿意孙夫人继续消沉下去,也愤恨族长不在数十年前就让孙夫人将武器造出来。
那得是杀伤力多大的武器啊?孙夫人隔了几十年,不过记着个小角,造出来的东西便能让巴尔干赢得那样一场胜利。
如果放到几十年前,图纸还完整的时候让孙夫人去造,巴尔干能少死多少人?能早和平多少年?母树给他们的是正确的引导吗?祖辈留下来的教诲又是真的那么值得他们奉行吗?
海枝不相信。
她的不相信在巴尔干可谓大不敬,那些时日城镇里每天都吵吵嚷嚷的,有人支持海枝,有人反对她,也有人在中间说和。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镇上没一天是安静的。
只有不会说话的阿方索成天看着海洋。
他默不作声地造出了船,海枝得知后则信心满满地直接远洋。
她说她要证明巴尔干人对母树的信奉是错的,对母树的敬仰是错的。
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一批年轻的猎魔人,大木担心他们会出事,连着跟去了海上。
孙夫人急疯了让他们回来,但海枝却怎么也不肯。
她临走的时候撑在船头冲孙夫人笑说:“阿娘,我证明给你看,造武器一定是对的,母树才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