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琚笑着点点头。
过了上元节后,虽天气依旧冷寒,然大雪彻底停了。日头出来,一连数日地上雪水冰渣化开。又两日,新泥翻干。
谢琼琚便再也忍不住,只催促贺兰泽出发。
“莫说妾不关心你,妾且算着日子的,你自十二开始,至今五日夜中都不再咳嗽,睡的都是完整觉。反累妾时时提着一颗心,不是伸手摸你身上被褥,便是闻你呼吸已否顺畅。只能白日补眠。还有皑皑——”
她看着隔案对弈的父女俩,“都能下地了,剩一点疤痕,左右在小腿上,不碍什么!”
“你俩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谢琼琚将手中书卷扔去棋盘中央,拂乱父女二人的棋局。
“阿翁,你管管你夫人!”
皑皑眼看就要吃下贺兰泽大片白子,眼下骤然被弄乱棋局,几欲跳起来。
冲着谢琼琚道,“阿母故意的是不是?且帮着你郎君,没你们这般的……”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谢琼琚从贺兰泽手里接过书卷,目光不屑地扫过棋盘,只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阿翁可不是放水,这放的是海吧。”
书卷被她握在手中卷成桶状,一头戳向棋盘一角关键处,“你阿翁一点也没把你当作对手,如此不尊重你!”
皑皑近来喜欢上了围棋,贺兰泽是这方高手,于是闲来便被缠着对弈。
资深者和初学者,教导时他还甚有耐心。然待皑皑已经有了初步的基础,四下寻人对弈时,贺兰泽这般棋艺精湛者便委实不欲和她下。
奈何谢琼琚早早便以要为阿梧学推拿这正大光明的理由,躲的远远的,如此便苦了贺兰泽,硬着头皮陪女儿。
于是,从云中城到千山小楼,从去岁十月深秋至今岁三月,时时能看到父女二人隔案对弈的模样。
谢琼琚则在另一边,捧着从薛灵枢处得来的医书,在他教授下,一页页学习推拿方法和招式。
千山小楼主殿东边的梅林凉亭里,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贺兰泽瞧着娇媚明艳的妻子,从方才的嗔斥恼怒又复了这一刻安静阅书的模样,心下稍安。
他们是正月二十五出发离开的云中城。
比之一过上元节,谢琼琚便一个劲催促回来,其实不过就多滞留了八|九日。原是他年前得了谢琼琚愿意留下的话后,特地飞鸽传书请了薛真人出山,再诊一回她的身子。红鹿山大雪封山,故而拖到了数日。
薛真人道是眼下无大碍,但是郁症顽固,多来随心境和环境而反复,交代还是多观察留心的好。同时又将两味调理郁症的方子留了下来。
二月初八回的千山小楼,至今将近两月。其实所谓环境并不是太好,虽然贺兰敏一派慈和地迎入一家三口,然而阿梧却不曾融进来。
哪怕这三人是他的双亲,手足,他也不曾亲近。
入府门那日,贺兰敏带着他在府门口迎候。
贺兰泽最先从车中下来,回首扶了一把身后的皑皑,待谢琼琚下车时,阿梧已经自个推转车轮回了屋内。
在陶庆堂用的晚膳,入院时,遥遥便见祖孙二人在东暖阁临窗的位置,贺兰泽抬手止了通报。
本是想着一家子骨肉不必麻烦,大冷的天通报来去,还要孩子出来请安问候。然待走近后,他便有些后悔。
站在门外毡帘前,里头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贺兰敏问,“方才迎候你阿翁阿母,怎就早早进来了?”
阿梧道,“我就想看看阿翁,看见便好了。阿翁果然英朗俊逸,原是祖母教养得好。”
贺兰敏又道,“但你没有问好请安,少了礼数,便是祖母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