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大業朝的升官制度。當年□□打江山的時候能在一眾反叛軍中獨占鰲頭坐上最終寶座,很大一部分是藉助了當地士族財閥的勢力,因此在事成後,為了報答這些家族,□□皇帝一路開了許多優惠條款,不僅給地給錢,還默許了「官職世襲」的特權。
這些士族之間幾乎互相都有姻親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很快抱成了一團,在朝中凝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為了占據最好的資源,他們互相幫助,交換資源為彼此的兒孫後代攫取更大的官職利益,壟斷了所有文官上升的途徑。
放眼望去,凡是朝中要職,沒有一個不是他們的人。而那些可憐的讀書人,好容易經過層層選拔走到前面,最終卻也只能做個散官被流放出去,根本接觸不到權利中心。
於是這些年民間讀書人愈發不滿,與士族之間的矛盾也越大越深,應太師囂張跋扈魚肉百姓,可是士族確是打心底瞧不上這些底層人,連看都不屑看一眼。
祝寶棋十分清楚,田氏兄弟這麼希望他親政,根本目的還是因為他比尚春好對付,哪裡是為他好。福順對這些事還不看不透,他只知道外頭那些人對尚公公恨之入骨,心裡懵懂,不知誰對誰錯。
「不用管這些。」祝寶棋耐心的對他說道,「宮裡糟心事太多,你不用都弄明白,只要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就足夠了。」
福順更加茫然,眨了眨眼又問:「可是,奴婢相信陛下。」
「我?」祝寶棋失笑,眼裡卻沒什麼笑意:「我也不好。」
福順聽了他的話,瞪著眼睛鼓起勇氣反駁:「陛下就是好!奴婢願意為陛下出生入死!」
「快別瞎說。」祝寶棋無奈,抬手在他腦門上重重敲了一下:「你既不能文又不能武,朕要你出生入死幹什麼?」
福順眼見四下無人,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奴婢知道,陛下其實很難,誰都欺負你,他們都是壞人。」
「等我長大了,我就保護陛下,不叫他們任何人敢對陛下不敬!」
祝寶棋看著他義正言辭認真篤定的小臉,忍不住噗嗤一笑,捏了捏他的小臉打:「哦喲,看來朕把你養得不錯,這臉都有肉肉了。」
「陛下!」福順由著他捏自己臉蛋,鄭重的又重複一遍:「奴婢,說得都是真的!」
他越是認真,祝寶棋就越覺好笑,「是是是,朕記得了。」
他並非不信福順話里真假,只是誰都不知道,從一開始他就對那個位子不感興。既然這裡註定不是他該留的地方,那些爭鬥自然也與他無關。他不關心也不在意,只想早日離開,尋個廣闊的天地快活逍遙的生活。
宮牆圍住了他的肉身,卻絕不會困住一個曾經享有過自由生活的大學生。
天氣一天天冷了,轉眼已是深秋。
應貴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上清宮,祝寶棋也沒見到他,只是聽說貴妃因太后過世以及應家大難心中難過,閉門不出一個多月,誰也不見。
祝寶棋下學路上也曾數次路過仙華殿,站在朱紅大門前幾番猶豫,最後還是沒能上前。應棠那樣驕傲的人如今落魄,估計……應該也不是很想看到他。
「算了。」他搖頭,「還是擺駕去……延春殿。」
福順一聽眼睛都亮了,高高興興的讓轎攆轉向。他比祝寶棋都還要喜歡往那裡跑,每次去阿萊都會帶著他玩,給他講好多好多草原上的事,還會用草編織各種有可愛的小玩意,福順一顆心都系在阿萊的身上,幾乎就是他的小迷弟。
祝寶棋往延春殿跑也幾乎成了習慣,哪怕只是進去坐五分鐘也願意。
外頭爭鬥他不參與,看多了也是會累的,而且寧子蹇最近逼他愈發緊了,每晚都要與他同床。雖顧忌著他的身體什麼都沒做,祝寶棋也還是害怕,擔心哪天自己就被他強了。喬雙玉倒是沒那麼多話,只是祝寶棋也看不懂他想什麼,他總是用一種莫名深情又夾雜愧疚落寞的眼神長時間看他,讓祝寶棋喘不過氣來。
外面的世界太壓抑,祝寶棋還是更願意到延春殿來。在他心裡,延春殿和外頭那些人都不是一路子的,這裡讓他放鬆,阿日斯蘭很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不用提心弔膽,擔心自己做錯什麼說錯什麼。
更為重要的是,阿日斯蘭總是懂怎麼讓他高興。
「棋棋。」
見他來,阿日斯蘭臉上的笑容在秋日陽光下格外燦爛,站在院子裡沖他勾勾手:「過來。」
祝寶棋抬腳走近,看見他的右胳膊站著一隻巨大的鷹隼,鵝黃色的尖喙,通體雪白,爪子鋒利尖銳,眼神兇猛,渾身肌肉發達,和它的主人一樣看著就很能打。
「哇——!」祝寶棋發出一聲真心實意的感嘆,「哪兒來的?」
阿日斯蘭驕傲回他:「她叫雅雅,女兒,我養的。」
「從草原一路飛來的呢!」阿萊在旁忙不迭的解釋,他的漢話比他家殿下不知好了多少:「比你們中原人養在籠子裡的小雀兒好了一百倍!」
「哇——!」福順也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驚嘆,「好漂亮!」
祝寶棋看著眼熱。幾乎沒有哪個男孩子對這種猛禽不心動,他看著雅雅在阿日斯蘭肩上乖巧聽話的模樣,忍不住羨慕的問:「朕能摸摸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