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稚言肩膀卸了力气,垂头丧气。
很奇怪,在谢朝销声匿迹的十年里,她起初虽然常常想起他,但很快,大学生活冲淡了这种惆怅,谢朝成为了少年时代的影子。但重遇谢朝的那一刻,影子骤然清晰了。他又从回忆里走出来,像是一个新的人。
“我不知道……”
商稚言喃喃道。
她跟余乐仔仔细细地说昨天发生的一切,恨不能让所有情景都在眼前重现,好令余乐帮忙解读谢朝的心态和秘密。
余乐:“他认出你了。”
商稚言:“对。”
余乐:“但他装作不认识。”
商稚言:“对。”
余乐:“那还有什么好讲的?他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完毕。”
商稚言:“可是……”
余乐:“你想跟他说什么?叙旧吗?”
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说。浪潮社搬走,大院门口再也没有那个在雨雾中也亮着的LOGO了。海堤街重修了两次,漂亮整洁,观景台往海里延伸了两百米,成为步廊。灯塔拆了又重建,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朝阳里整体拆迁,改建成了一条干净的步行街,没有臭鱼烂虾的气味,看不到一只野猫野狗。香格里拉吧倒闭了,咸鱼吧老板把铺子租下来,扩张了咸鱼吧的铺面,它现在是海堤街上最有名的小吃店,来旅游的人都要尝尝他家招牌虾粥和炸小鱼。
商场还在,溜冰场没有了,更大更好的真冰溜冰场在更大更好的商场建成。芒果慕斯蛋糕变得不好吃,李姨伊面仍在晚上开门,家门口杨桃树结的果子越来越甜,但总是在晚上被人偷偷摘走。
唯一没有大变化的是同华高中。小卖部仍旧夏天卖烤肠冬天卖牛杂,食堂时不时悄悄提价,学生们遵循优良传统一起抗议。跑道和篮球场重新修缮,校道两侧的果树越长越稠密。超强台风把车棚旁边那株梨树吹死了一半,另一半还活着,每年春天噼里啪啦地开花,适合偷偷摸摸在树下谈恋爱。
可是这些对谢朝来说有什么意义?商稚言忽然黯然,低头舀虾粥:“算了,没意思。”
一顿饭下来,余乐的手机响个没完没了,一会儿是朋友找,一会儿是公司找。
两串大鱿鱼上桌,商稚言刚拿起签子,桌面和碗碟又开始嗡嗡共振。
“真是日理万机啊余总。”
余乐瞥她手机一眼:“是你的。”
屏幕上“崔成州”
三字十分醒目,商稚言吓得扔了烤鱿鱼,中指和大拇指堪堪抓起手机,声音一扫先前的沮丧,假装精神饱满:“崔老师!”
崔成州:“下周三是新月医学的季度公开日,你去做个采访,写篇报道,尤其是他们所的医疗机器人。”
商稚言:“有没有相应的资料可以……”
崔成州已经挂断了电话。
商稚言:“他好像不太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