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十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肝肠虽在,相思难说。莫莫莫。”
秦塞轻声读了一词,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婉儿问道:
“婉儿姐姐,这是今年七月十九二师兄写的一小词,平日里总以大丈夫自居的他竟写了这么一充满脂粉气的词,我听到后牙也要被酸掉了,不知道写给谁的?”
十年前的七月十九,金婉儿一家离开汴京。
脸颊依旧吹弹可破的温婉女子脸上的泪痕更浓了,她倔强的压抑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双手用力的捂着胸口像要喘不过气来。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她从哭泣中醒来,在满眼的黑暗中找不到任何坚强的理由,无论如何她都想不通,明明相爱的两个人,谁先开口点破那层纸真的那么重要吗?只要当初的他表现出一丝希望她留下的意思,现在他们的孩子恐怕已经会下棋了吧,不知道是像他一样沉静睿智的男孩还是像我一样俏皮无赖的女孩?想到这里这位掌管嵩阳书院半壁江山的女子唇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满脸泪痕的微笑,看得的数百名男女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起来。
雏凤苑中三百来位男女不知是迫于贺瑶的那句“停下”
还是震惊于一向温婉的美女院长突如其来的梨花带雨,全都愣在了那里,大气不喘的静静的看着场中一蹲三立的四个人。
贺瑶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塞,伸出小手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招式仿佛是女子的天性,虽才第二次出手,她的动作已十分娴熟。收回自带赏善罚恶神技的纤纤玉手,贺瑶轻轻地拥着金婉儿转过身去,然后回身瞪着人群握了握拳头,向大门方向挥了挥手,那一众男女如蒙大赦,瞬间冲出了雏凤苑。
回身拥着金婉儿轻声劝解了几句,两人向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走去,伸出小手在背后微微摆了摆,秦塞带着此时已站起身来一脸懵的玄空跟着她们走进了小院。
院子里的雪打扫的很干净,几株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的梅开的甚是恣意,微风一吹瑟瑟抖,年轻人的眼睛看不到它的傲骨,却被这寒冬中的一抹娇艳惊叹。
美女院长的客厅少了几分应有的脂粉气,多了一些清幽淡雅的书卷气。墙上的一幅书画让秦塞眼前一亮,画工一般,立意也并不十分高明,只是画中的人、景、物却让秦塞非常熟悉。波光粼粼的湖边,几株垂柳浓密的枝条下,身穿青色长袍的儒生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缓步前行,水中的荷叶上三两只蜻蜓或飞或立,两人目光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摊位,摊位前的木板上隐约看到“老马家杏仁茶”
六个蝇头小楷。这幅画工和立意均不出彩的画作旁的题跋很有意思,是一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秦塞心说:这两人可真有意思,一个相思难说,一个欲笺心事,这不是纯粹没事瞎折腾吗?一点都不像我师父的徒弟。
摆手示意玄空在一旁落座,这厮手上仍是握着那两件让金婉儿羞愤欲死的大红色真丝小衣,不知道放哪合适。
“婉儿姐姐,一别十年,刚见面就惹这么大的麻烦,真是难为情。”
秦塞口中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难为情的样子,
“那个,桂老二的事儿刚才我也说了,师傅师娘师兄师姐都很关心他,当然还有我。去年,官家欲把年仅双十年华的长公主许给他,就是那位民间传说的最美公主,他都断然拒绝了,看这情形我这二师兄大概是铁了心不想成亲了,除非能找到当年那一袭翠裙。就是不知道姐姐这么些年有没有成家?”
秦塞明知故问道,然后故作紧张的看着金婉儿。
美女院长抬头看向了挂在秦塞身后的那幅画,刚刚敛去泪水的美眸眼看又要布满雾气,几乎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谢天谢地!”
秦塞双手合十对着门外的天空拜了三拜后大声道,“蹭”
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金婉儿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婉儿姐姐,请正面回答我,你愿意嫁给桂天元吗?”
插着老山檀凤头钗的螓轻点,金婉儿用鼻子低低的“嗯”
了一声。
“好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一个月,不过一个月貌似有点仓促,三个月,保证三个月以内让我二师兄桂天元带着花轿把你娶进三无斋。欠你的情债,让他用余生来还,你看可好?”
秦塞豪迈的拍了拍胸口道。
“哼!”
一旁的贺瑶白了他一眼,略带鄙夷道:
“秦塞哥哥,我不记得你会吹牛啊!”
秦塞马上就不乐意了,自问自答道:
“吹牛?那我问你,二师兄最听谁的话?当然是师父!师父最听谁的话?当然是师娘!师娘最听谁的话?当然是她老人家从小带大当成亲儿子养的小九儿。知道小九儿是谁吗?”
说着话他还故意挺了挺胸。
不料这一向大方的丫头一听此话竟羞红了脸,低头盯着脚尖,细若蚊蝇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