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次惊吓,寒月仿佛浑身耸起利刺,虎视眈眈看着接近我的每一个人。后来两天我们住的客房更是热闹,爷爷一手提着一个孙子来探我,小冰和小寒故伎重施,一进来便一人一边爬上床来,趴在我身边盯着我吃吃笑,“小小婶婶变得不漂亮了,小小婶婶长胖了,小小婶婶脸上没红扑扑的,小小婶婶……”
我正威逼利诱两个小家伙不要叫小小婶婶,爷爷笑开了,“小孙媳妇,你别忘了,你和我小孙子已经拜过堂,你可不能赖!”
事实再一次证明,常家人都有些不可理喻,眼看寒月就要发火,我朝她使个眼色,她气呼呼地双手抱胸站在窗口不理我,好不容易等他们走了,我苦笑道:“寒月,看来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她冷哼一声,“我还当你乐不思蜀呢!”
“要乐不思蜀我何必跟无意走,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我惨笑连连,“倒是你,应该不想与常鸣鸿打照面吧?”
她浑身一震,深深看进我的眼睛,翦水双瞳一片悲凉,如身患绝症苦熬剩余日子的人,几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曙光。
我莫名心惊,一个不好的预感悄然生成。
“我生下来就无父无母,是师父师母在驻扎军队的妓寮外捡到,那时我已经奄奄一息,他们救活了我,将我带回八角城。在八角城,我吃的是百家奶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我身体不好,大娘们挨个来喂奶,一直将我奶到三岁……”
她转过身,一个字一个字似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招惹到他!”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所有安慰的话语只化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因为,我似乎又看到让人惊心动魄的血光,在那抹艳丽的身影处冲天而起。
不速之客又来一个,掌灯时分,我和寒月天狼正在院子里喝茶,寒月虽然仍不肯理天狼,对他的牛皮糖态度也无可奈何。一个绿衣少妇带着两个小丫头娉娉婷婷进来,天狼的手一抖,茶水泼洒了一身,他顾不上擦拭,强笑着迎了上去,“小嫂子,你怎么来了?”
绿衣少妇笑容甜美,“怎么,我就不能来么,早就听大家说夫君还有这样一位夫人,我是后进门的,自然要来拜望一下姐姐。”
果然是江南女子,她的体态如弱柳扶风,无比婀娜,走起来摇曳生姿。来到我面前,她笑吟吟道:“姐姐,请受小妹一拜!”
看着她盈盈拜倒,我慌了手脚,“你误会了,我不是幼平的夫人。”
我撑着腰起身去扶,她却早已站好,瞥一眼我的腰身,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姐姐,夫君实在是不应该,让你有这么重的身子才把你接回来,我柳双不是善妒之人,断不会让夫君的骨肉流落在外面。”
我冷汗淋漓,“这个……柳双……常夫人,你真的误会了,我早就嫁人了,这孩子是我无意老公……我夫君的,跟常幼平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似乎疑惑不解,目光炯炯看着我,“姐姐,你既然已失身于幼平,怎么可能再去嫁人,还带着别人的孩子回来,这似乎有失体面,莫非这孩子真是我夫君的?”
此话一出,寒月和天狼脸上同时变色,寒月哼了一声,转身不理我,我有种尖叫的冲动,拍案而起,“我不管那混蛋常幼平跟你胡说八道过什么,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去年便已嫁给无意,是你那个混蛋夫君欺人太甚,欲夺人妻子,我跟你说清楚,你好好把那个混蛋管教好,再来惹我我可不客气!”
“是么?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
某个听墙角的男人悠闲地踱进来,“我倒是很好奇呢!”
柳双盈盈行了个礼,“夫君,你都听到了,姐姐似乎不太懂礼数,以后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传出去你脸上无光啊。”
常幼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的礼数也不见得比我好,我的事情要你管了吗?”
柳双的笑容僵住了,默默地退到旁边一棵树的阴影里,常幼平的炮火又对住我,悠闲地笑,“我的小夫人,你倒是回答我,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
“一群疯子!”
我暗骂一声,扭头就走。
“站住!”
常幼平低喝一声,“我的小夫人,请你记住,我不是以前的常幼平,你也不是以前的小小,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回头粲然笑道:“常幼平,我也请你记住,我现在已是有夫之妇,请你不要把你的意志强加于我!”
我指着那笑容惨淡的女子,“她可能会喜欢你那套!”
常家堡冷清了许多,常鸣鸿带着常家堡一干好手去了八角城,马厩里空了一大半,那两个小叛徒小雪球和小棉球还在,据说是常幼平留下来的,常鸣鸿一走,天青这个当家主母每天更是忙得像个陀螺,常幼平新婚不久,被常鸣鸿留下来看家,打理常家堡大小事务。对我们的到来最觉高兴的就是天狼还有小冰和小寒两个小家伙,看着寒月和天狼一人抓一个坐在肩膀,我不禁深深感叹,消泯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嫌隙,大家本来可以多么快乐。
天青说,本来笃定无意会很快送我回来,没想到拖到现在,只要再晚来一两天,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我不明白,她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我害成这样,为我解毒后,竟仍如往常那样笑眯眯地来照顾我,恭喜我有了宝宝。
我只有一个认知,常家的人,统统招惹不得。
我不敢久留,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和寒月商量了一下,趁天狼也在,立刻向天青提出告辞,天青愣住了,愁眉苦脸道:“小小,跟你说实话,这噬心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最后一颗,是我在你们婚礼那天给你吃下去的,我们怕无意真的会来抢人,想以此牵制他。你是幼平喜欢的女子,鸣鸿和我都不想要你的命,我见他迟迟没来,便把解药分成两份,一半交到鸣鸿手里,希望他能带到八角城交给你,还有一半放在常家堡,我已经给你服下,暂时救了你的命。如果毒要全清,还必须等鸣鸿回来。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们一定盛情款待。”
天狼冷哼一声,低头不语。
我和寒月面面相觑,天青看着寒月变幻不停的脸色,笑道:“寒月妹妹,你不用紧张,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天狼吗,你们打小一起长大,天狼回来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长得倾国倾城,我还一直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
寒月脸上又是那种忿忿然的表情,天青啧啧称叹,“了不得,一瞪眼都能让人看呆了去,寒月回去以后还是少到常家堡来,我怕这帮小家伙都被你迷住,不肯做事了。”
我笑起来,事实不正如此,自从她到常家堡,鬼头鬼脑来客房偷窥的每天数以百计,那些小丫头小伙子一会送茶,一会端盆瓜子来,一会剪朵花进来插,每天络绎不绝,光桌子每天就要擦五遍以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面子多大的贵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