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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贾仁(第1页)

和尚别了自去抄化。那李氏接得和尚银子在手,满心欢喜,想道“我才失得五六十两,这和尚倒送将一百两来,岂不是补还了我的缺?还有得多哩!”

就起一点心,打帐要赖他的。

一日,张善友要到东岳庙里烧香求子去,对浑家道“我去则去,有那五台山的僧所寄银两,前日是你收着,若他来取时,不论我在不在,你便与他去。他若要斋吃,你便整理些蔬莱斋他一斋,也是你的功德。”

李氏道“我晓得。”

张善友自烧香去了。

去后,那五台山和尚抄化完却来问张善友取这项银子。李氏便白赖道“张善友也不在家,我家也没有人寄其么银子。师父敢是错认了人家了?”

和尚道“我前日亲自交付与张长者,长者收拾进来交付孺人的,怎么说此话?”

李氏便赌咒道“我若见你的,我眼里出血。”

和尚道“这等说,要赖我的了。”

李氏又道“我赖了你的,我堕十八层地狱。”

和尚见他赌咒,明知白赖了。争奈他是个女人家,又不好与他争论得。和尚没计奈何,合着掌,念声佛道“阿弥陀佛!我是十方抄化来的布施,要修理佛殿的,寄放在你这里。你怎么要赖我的?你今生今世赖了我这银子,到那生那世上不得要填还我。”

带者悲恨而去。过了几时,张善友回来,问起和尚银子。李氏哄丈夫道“刚你去了,那和尚就来取,我双手还他去了。”

张善友道“好,好,也完了一宗事。”

过得两年李氏生下一子。自生此子之后,家私火焰也似长将起来。再过了五年,又生一个,共是两个儿子了。大的小名叫做乞僧;次的小名叫做福僧。那乞僧大来极会做人家,披星戴月,早起晚眠,又且生性悭吝,一文不使,两文不用,不肯轻费着一个钱,把家私挣得偌大。可又作怪,一般两个弟兄,同胞共乳,生性绝是相反。那福僧每日只是吃酒赌钱,养婆娘,做子弟,把钱钞不着疼热的使用。乞僧旁看了,是他辛苦挣来的,老大的心疼。

福僧每日有人来讨债,多是瞒着家里外边借来花费的。张善友要做好汉的人,怎肯叫儿子被人逼迫门户不清的?只得一主一主填还了。那乞僧只叫得苦。张善友疼着大孩儿苦挣,恨着小孩儿荡费,偏吃亏了。立个主意,把家私匀做三分分开。他弟兄们各一分,老夫妻留一分。等做家的自做家,破败的自破败,省得歹的累了好的,一总凋零了。那福僧是个不成器的肚肠,倒要分了,自由自在,别无拘束,正中下怀,家私到手,正如汤泼瑞雪,风卷残云。不上一年,使得光光荡荡了。又要分了爹妈的这半分。也白没有了,便去打搅哥哥,不由他不应手。连哥哥的,也布摆不来。他是个做家的人,怎生受得过?气得成病,一卧不起。求医无效,看看至死。张善友道“成家的倒有病,败家的倒无病。五行中如何这样颠倒?”

恨不得把小的替了大的,苦在心头,说不出来。那乞僧气蛊已成,毕竟不痊,死了。张善友夫妻大痛无声。那福僧见哥哥死了,还有剩下家私,落得是他受用,一毫不在心上。李氏妈妈见如此光景,一舍不得大的,终日啼哭,哭得眼中出血而死。福僧也没有一些苦楚,带者母丧,只在花街柳陌,逐日混帐,淘虚了身子,害了痨瘵之病,又看看死来。张善友此时急得无法可施。便是败家的,留得个种也好,论不得成器不成器了。正是前生注定今生案,天数难逃大限催。福僧是个一丝两气的病,时节到来,如三更油尽的灯,不觉的息了。

张善友虽是平日不象意他的,而今自念两儿皆死,妈妈亦亡,单单剩得老身,怎由得不苦痛哀切?自道“不知作了什么罪业,今朝如此果报得没下稍!”

一头愤恨,一头想道“我这两个业种,是东岳求来的,不争被你阎君勾去了。东岳敢不知道?我如今到东岳大帝面前,告苦一番。大帝有灵,勾将阎神来,或者还了我个把儿子,也不见得。”

也是他苦痛无聊,痴心想到此,果然到东岳跟前哭诉道“老汉张善友一生修善,便是俺那两个孩儿和妈妈,也不曾做甚么罪过,却被阎神勾将去,单剩得老夫。只望神明将阎神追来,与老汉折证一个明白。若果然该受这业报,老汉死也得瞑目。”

诉罢,哭倒在地,一阵昏沉晕了去。朦胧之间,见个鬼使来对他道“阎君有勾。”

张善友道“我正要见阎君,问他去。”

随了鬼使竟到阎君面前。阎君道“张善友,你如何在东岳告我?”

张善友道“只为我妈妈和两个孩儿,不曾犯下甚么罪过,一时都勾了去。有此苦痛,故此哀告大帝做主。”

阎王道“你要见你两个孩儿么?”

张善友道“怎不要见?”

阎王命鬼使“召将来!”

只见乞僧,福僧两个齐到。张善友喜之不胜,先对乞僧道“大哥,我与你家去来!”

乞僧道“我不是你什么大哥,我当初是赵廷玉,不合偷了你家五十多两银子,如今加上几百倍利钱,还了你家。俺和你不亲了。”

张善友见大的如此说了,只得对福僧说“既如此,二哥随我家去了也罢。”

福僧道“我不是你家甚么二哥,我前生是五台山和尚。你少了我的,如今也加百倍还得我够了,与你没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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