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移目看她一眼,片刻,也轻笑起来,“倘我世间诸事皆可参破,那还呆在这儿做甚么在街边支个摊子不是更好”
苏晋诧异地回望他。
沈奚抬起胳膊在雪地里支了个枕,轻巧道“支个算命摊子,上书十六个大金字。”
他举起折扇,在空中虚点数下,一本正经地道“能断生死,可批祸福,一字千金,胜造浮屠。”
苏晋愣了愣,片刻,同样一本正经地道“是,待日后这摊子一支,上至将相王侯,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挤在沈大人摊子前求批字的。大人一视同仁,统统请去排长龙,您却一笔一划慢慢写,到那时,还做户部侍郎干甚么,早该改行当神算子,不出一载,富可敌国。”
沈奚将折扇一收,自雪地里坐起身,看着苏晋忽然嘻嘻一笑“不错,苏御史如此会说话,本神算子先赐你一卦姻缘,你自去琢磨。”
他说着,也不等苏晋回话,径自又道“先说前半卦。去年春你被七王的人追杀落入云集河中,是十三救了你,现了你的女儿身。当时与十三一起跳入河中的还有两名承天门守卫,你与十三的玉佩其实就是这二人捡到的。十三怕他们对你不利,连夜命人将他们送去西北,谁知这二人在半道上居然失踪了。”
苏晋默了默,垂眸道“是,柳大人与我说过这事。”
“后来我与柳昀查过,其中一人被七王掳了去,但看样子,此人是不知你身份的,重点在另一个失踪的人。”
苏晋思量一阵,道“大人想说,另一名失踪的守卫,是被今夜的布局人掳去了”
若
然不是,在一夜紧锣密鼓的问案之中,何以无缘无故提起一方刻了“雨”
字的玉佩想必那名布局人早已捕获了另一名守卫,并从他那里,得知玉佩的事更知道了苏晋其实是女子。
苏晋经沈奚一点拨,忽然明白过来。
她只是不解一点,此人知她身份,却不当众挑明,假借玉佩之事说给有心人听,这是何意
沈奚看出她眉间惑色,却置之不理,续道“再说后半卦。今夜之局,我姐夫彻底明白十三已有夺储之力,怕有人再从中作梗,为挑拨他与十三的关系不惜伤害东宫中人,是故命十三年关一过便回南昌。”
苏晋听他提及朱南羡,一时不语。
“你知道十三的为人,他自然应了。我姐夫觉得有愧于他,就说等年关过了,要把你送去南昌府陪他,此事,你怎么想”
苏晋愣了愣,垂着眸道“我没想过,我一直以来只想好好做一名御史。”
沈奚笑了一声“那你知道十三怎么答的吗”
苏晋怔怔地看着他。
沈奚眨了眨眼却道“我不告诉你。”
然后他站起身,颇随意地拂了拂沾在衣襟的落雪,笑嘻嘻道“好了,这一卦颇费口舌,算你在我这赊了万金,不过本神算子心情突然又好了,不跟你计较,你将上下卦合一合,自去琢磨罢。”
奉天门外有一处梅园,早些年,此处莫名惨死过数名宫婢,故此人迹罕至。
柳朝明离开宫前殿后,没有回都察院,独自一人来了此处。
雪未止,他撑伞等在梅间,不知是否是沾过血,这里的红梅一年胜似一年滟潋。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踏雪而来,在柳朝明身后合袖一揖,毕恭毕敬道“柳大人,殿下着杂家来还残玉了。”
这是一名年轻的内侍。
倘若宫前殿的张公公在此,必能认出此人是去年才转来宫前殿,常在膳房帮忙且分外不起眼的一位。
柳朝明并不回身,只淡淡问“今夜之局,殿下布了多久”
内侍道“殿下知道大人会有此一问,命杂家告诉大人十年。”
柳朝明眸光微微一动,片刻道“以十年等一个契机,的确是
他的作风。”
内侍又道“殿下还让杂家谢过大人,只有大人明达高智,才会立时参破全局,将此案往他想要的结果审。”
柳朝明听了这话,却冷声道“难道他以为凭沈青樾之志,会看不出端倪今夜之后,沈青樾势必会阻止东宫打压钱之涣,为朱沢微留一条后路。”
然后他一顿,问道“他想把七王逼上绝路,是手里还有甚么筹码吗”
内侍道“殿下说,其余的大人就不必管了,毕竟殿下与大人之间,不过一玦盟约。”
他说着,伸出手,将手中残玉向前递去。
这已是第二块残玉了。
柳朝明撑伞回身,看着这块色泽古朴温柔的玉石,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人比月还柔和,可目中却透出杀伐之气。
他忽然伸出手,径自掐住内侍的脖子,狠厉着一字一句道“方才在殿上,故意提起苏时雨的玉佩,为何威胁我”
柳朝明的力道控制的很好,让人说得出话,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再重一分,自己便会命丧黄泉。
内侍憋红了脸,努力试着保持镇定,却仍被他冰凉杀戮的眸光慑住,好半晌才道“殿下、殿下只是想告诉大人,大人是个有诺必践之人,当年承诺过老御史要护苏时雨一生,想必不会失约,既如此,那么当年殿下与大人的盟约,也千万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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