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文伯看轻我了,孙子曰:谋定而后动,我若不探探虚实,怎知应对之策?”
王朴问:“那将军有何打算?”
柴荣目光落至身后的地图上,那里曾是中原的燕云十六州,而今狼烟四起,辽贼的铁蹄无情践踏,王朴岂会不知柴荣的心事,当柴荣奉命成为澶州节度使的那一日,他便知道,收复燕云十六州,是他此生必践之誓,莫非?!王朴猛然看向柴荣,柴荣笑了,“知我者,文伯也。”
五日后,柴荣带着绝离开了五丈河,回到澶州节度使任上。柴荣提议要带绝去兵营转转,绝的身量很小,为掩人耳目,他将绝抱在怀里,以婴儿之名掩之,带着绝走遍了澶州的军营,以及铸造兵器的坊间。
绝跟在柴荣的身侧,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更迭,三年的时光磨不灭一个舰长想要回家的信念。日暮西山,殷红的夕阳洒在厉兵秣马的军营里,风卷起滚滚黄沙,平添了一抹悲怆气息。柴荣仰头喝了一口酒,问:“你真有办法帮我实现抱负吗?”
绝道:“能,你们的底子太薄,我只能提升你们的冶铁技术。”
柴荣道:“那便够了,我会按照约定,帮你们收集重铸舰船的原料。”
绝爬上柴荣的肩头,柴荣皱了皱眉,多年来的韬光养晦让他养成了不喜被近身的习惯,可这次,他容忍一个外星生物趴在的肩头,柴荣想如果绝包藏祸心,那么
他会立刻在它坚硬如铠甲的手上毙命。
两人各怀心事,在如血的残阳下,各自担忧着各自文明的未来。已而,柴荣问:“你的同族,它们也一起来吗?”
绝没有说话,柴荣亦不心急,这是一场博弈,他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经过三年的相处,绝深谙柴荣为人,于是在三月初三的子夜,它独自回到五丈河,它决定与柴荣合作。
绝进入破损的舰船,主控室的中央大厅中里存储着同伴们的精神思维,它抚摸着屏幕中一个个游动的金色光点,一个光点发出固定频次的闪烁:舰长,可以唤醒我们的身体了吗?
绝道:“我们将要做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用我们的科技交换我们回家的希望。但也有可能……我们的努力换不回想要的结果,我们也回不了家,你们还愿意跟我去完成这件事吗?”
绝看着屏幕里越来越多的光点,闪烁着同一个频次的光芒,心中涌出酸涩灼得它双眼发红,还记得初入地球时,为了减少能源消耗,也为了规避风险,它与同族们商议,除了它之外,全体先进入休眠状态,如今它赌上全部舰员们的性命,只为与柴荣做一个交换,换取它们回家的机会。
绝褪下黑色的外衣,透明的皮肤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好,全体准备,唤醒开始。”
此时,王朴在衙署给柴荣传信,“将军,它们已经离开五丈河了。”
殊不知,远在澶
州的柴荣,正在会见一个人,书生从容不迫地将他施礼:“将军,也许我能辅助您,实现您的抱负呢?您就不考虑将我留在身边吗?”
柴荣不动声色地烹着茶,随手舀起一杯递予书生,只见书生双手接过,才饮了一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此举颇为怪异,此人乃青州人氏,青州又是茶州,怎得不会饮茶?
柴荣沉吟片刻,问:“青州令已传信于我,信中数言皆是足下的传奇,然我有一事不明,观足下户籍,十年寒窗屡试不第愤而投河,自河中归来形如癫狂,怎得三年之后,又成为人人称颂的贤者,受百姓敬仰了?
那人道:“经此变故犹如大梦一场,荒唐数年方得此终。将军,草民知您所想,并愿意留在您身侧随侍,是忠是奸,凭心为证。”
柴荣摆手,示意那人退下,若照以往他断不会在此等神棍身上浪费时间,然青州令所言那些玄之又玄的事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三年前的五丈河轶事。想到绝,柴荣的眉目又皱了几分,他回至书案添笔又给王朴去了封书信,当取信的小厮刚牵马而出,王朴的第二封书信到了。
拆开信,里面是那人这三年来更为详尽的记述,还有一张形如鬼画符般的字迹,在这个人均书法家的时代,这样难看的字迹才真当得上独树一帜,柴荣不由得惊诧,若不仔细辨别还以为是绝的手笔,但绝的身份乃是绝密
,远在云州的他岂会知悉?
带着疑问,柴荣拆开王朴的文书:“将军顾虑,臣心领神会,此间种种难以以常理推之,五丈河轶事与赵姓书生落水时日所差无几,将军心有丘壑,定能察觉此间联系,臣不敢妄断,然臣有一言,不吐不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等怪物虽有心匡助将军,未必来日不生异动,将军不得不防……赵姓书生虽行为诡谲,却是我华夏之人,若为所用,将军便不再受异族钳制,赵姓书生若有二心,灭之而易得……”
王朴深谙柴荣,没有哪位君主愿意受制于人,更何况还是异族怪物,自唐末五代以来,天下人无不盼望一位圣明的君主君临天下,而柴荣便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救世主,王朴岂会没有私心,他不能允准此等怪力乱神之人扰乱柴荣的心思。
古有二桃杀三士,难道他便不能效仿吗?王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叹了一声,虽说绝生性纯良,然为了柴荣,他不得不出此之策。
远在澶州的柴荣尚在犹豫,烛火在微风的吹拂下或明或灭,他的目光流连至从青州远道而来的书信上,在脑中一点点勾勒出那赵姓书生在广顺元年至广顺二年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