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低头看着阿洛,祖孙俩抱头痛哭。
小娘子道:“老夫人放心,今天我守在这里,没人敢轻慢诸位。”
她示意身后的侍从。
侍从们进屋,收走所有女眷跟前的毒酒,恭敬地退了出去。
小娘子也走了出去,侍从搬来一张交椅,她一撩袍角,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脚尖却悬在半空,没够着地。
她咳嗽了一声。
侍从挪了把杌子在她脚下,小娘子踩着杌子,正襟危坐。
高墙之外到处是喊杀的士兵,夜色暗沉,隆烟滚滚,小娘子一坐坐到半夜。
期间不时有乱兵带着一脸猥琐的奸笑冲进祠堂,小娘子的侍从立马上前:“女公子在此,谁敢放肆?”
乱兵们吓得掉头就跑。
到了后半夜,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膀大腰圆的士兵簇拥着一个手握金锤的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挺拔健壮,戎装下肌肉虬张,大踏步走到小娘子面前。
祠堂里的赵家女眷看到来人,浑身哆嗦。
郑璧玉认得青年,李家小霸王杀人如麻,恶名远播,赵家的小公子就死在他的双锤之下。
李仲虔直奔向长廊,浑身是血,满脸阴戾,一开口,却是温和的语调:“在这里做什么?”
小娘子站起身:“阿兄,你受伤了?”
李仲虔随手抹了下袖子上的血:“别人的血……这里乱糟糟的,你别待在这里,我让谢超送你回去。”
小娘子摇摇头,“赵家女眷都在祠堂,我得守着她们。”
郑璧玉以为李仲虔会斥责小娘子胡闹,然而他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点点头,吩咐部下:“谢超留下,谁敢冲撞七娘,格杀勿论。”
嘱咐了几句,李仲虔提着染血的双锤匆匆离开。
小娘子接着坐回交椅上,一直守到天亮。
第二天,郑璧玉跟着郑家派来接她的人离开。
后来母亲告诉她,赵家的女眷保住了贞洁,没有寻死。李家并没有对赵家赶尽杀绝,归还了赵家的老宅和护卫奴仆,让他们回老家安置。
……
郑璧玉回忆完往事,看着李玄贞。
“殿下,七公主救了赵家女眷,却从未提起此事。后来,她还救了卢家、吕家、孙家的女眷……”
“那年我生产,殿下在外征战,城里有叛军出没,堵住了城门,城中人心惶惶,十一岁的七公主派人照顾我和其他妇孺,自己带着护卫登上城墙,劝说、威慑叛军。”
郑璧玉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城中那种沉重压抑、大祸临头的绝望气氛。
府里人仰马翻,李德的妾侍们只会啼哭,有人闹着要投降,李瑶英下令斩杀要去打开城门的内应,以李家女公子的身份召集城中人马,在城墙上守了十多天。
郑璧玉生产过后,咬牙下床,打算也去城墙上守着,她是李玄贞的妻子,不能让李仲虔的妹妹太出风头。
侍女扶着她走到城墙下,她抬起头,看到城墙上那个一身猎装、沐浴在灿烂烈日下的少女,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李瑶英的场景。
郑璧玉嫁给李玄贞后,曾问李瑶英:“七娘和赵家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赵家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