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希道:“既然使相抽不开身,咱们入席便是。”
只是执意不肯坐于上。曹翰道:“你是钦差,来澶州领的是皇命,你不坐上席,咱们谁也不敢入坐。”
话都说到这里了,孙延希不再忸怩作态,坐于了主位。席间众人频频劝酒,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只是王著素来好酒,可是偏偏酒量不佳,宴席散时,已然东倒西歪,酩酊大醉。
众人安顿好孙延希之后,众人来到书房。柴荣刚刚吃完晚饭,正在思忖疏通河道得事宜,问道:“安顿好孙都知了?”
曹彬回道:“安顿好了。”
曹翰道:“使相大婚,乃是澶州第一大喜事,理当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自打宴请孙延希,王朴一直缄默不语,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曹翰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摇头道:“不对,不对。”
曹翰大为不快,顿时艴然变色,道:“我哪里说错了?”
王朴却不理会他,对柴荣道:“使相,下官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不等柴荣追问,续道:“使相想想,你虽然是陛下的养子,但是父子情深,陛下一直视使相为己出。按说应该回京完婚,却为何诏令使相在澶州完婚?”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思,书房里顿时一阵寂静。
郭威与柴荣父子情深,柴荣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怀疑,然则诏令在澶州成婚,好生令人费解。曹翰道:“下官明天向孙都知打听一下。”
王朴道:“这样也好。”
柴荣一言不,显然是默许了。
翌日一大早,曹翰叫上王著来到后院。曹翰拍了拍房门,一名小太监打开房门。曹翰笑道:“孙都知起床没有?”
那小太监道:“已经起床了,正在洗脸。”
孙延希在里面听到动静,问道:“谁呀?”
曹翰大声道:“下官曹翰,来给得知请安。”
孙延希道:“有事进来说。”
曹翰和王著走进客房,孙延希正在另一名小太监的服侍下洗完了脸,道:“你们有事?”
曹翰笑道:“都知睡的可好?”
孙延希轻轻揉了揉脸,笑道:“睡的还好,是使相要你们来的吗?”
曹翰笑道:“正是。”
王著微微一笑,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都知。”
孙延希笑道:“请讲。”
王著道:“陛下要使相在澶州完婚,而不是回京师完婚,不知都知知不知道其中有甚么内情?”
孙延希不动声色,问道:“这件事也是使相要你们来询问的?”
曹翰和王著对望一眼,与此同时,脑中念头急转,忖思如何回答。曹翰哈哈一笑,道:“咱们心中好奇,随口问问而已。”
孙延希道:“这件事陛下如果没有说,我这个做内官的也不能乱讲。使相如果想知道其中隐情,可以亲自问询陛下。”
他从杂役小太监一直做到现在的入内内侍省左班副都知,除了察言观色,心狠手辣,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话回答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一点毛病。
曹翰和王著甚么都没有问出来,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去。来到书房,柴荣坐在案后看书,王朴坐在下闭目养神。柴荣十分沉得住气,仍然专心致志看书。曹翰垂头丧气道:“使相,咱们甚么也没有问出来。”
王著道:“孙都知知道,可是偏偏不说。”
柴荣道:“不说算了。”
曹翰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使相可不能漠不关心啊。”
柴荣淡淡道:“人家不说,总不能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罢。”
这句话竟然提醒了曹翰,他转身关上房门,走到案前,道:“使相,看来不给点好处,他是不会说的。”
柴荣放下书籍,道:“你要我贿赂孙延希?”
王著看出他神情峻厉,颇为不悦,笑道:“使相明察,不是贿赂,而是打点。使相想想,他奉的虽是皇差,可是一来一回车马劳顿,总要打点些茶酒钱,人之常情罢了。”
王朴见柴荣犹豫不决,道:“使相,你现在的处境微妙,而且十分不利。”
柴荣沉吟片刻,道:“你且说说。”
王朴道:“为了使相,下官今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倘有不敬之处,还请使相宽恕。”
柴荣道:“说罢。”
王朴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梳理头绪。曹翰见他好整以暇,急道:“你倒是快说啊,都甚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王朴道:“陛下的子嗣皆为汉隐帝杀戮,如今膝下唯有使相一个儿子,可是在旁人看来,使相却是个假太子。”
眼见柴荣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又道:“毕竟养子不如亲子。”
柴荣道:“我六岁的时候就过继到陛下膝下,陛下视我如同亲子。”
王朴正色道:“下官没有离间陛下与使相父子之情,说的是人伦。”
顿了一顿,又道:“下官先说两个假设,一者陛下诞下龙子,理所当然,由龙子继承皇位,旁人不做非分之想。二者陛下再无子嗣,使相猜测,将来谁登基即位?是使相,是驸马都尉张永德还是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