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喇那拉氏对苏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微笑道:“也没什么……爷今儿个回来进膳,也不早叫人支会一声来。”
苏凉乖巧,道:“奴婢叫人去厨房传饭。”
胤禛摆摆手道:“爷与十三弟吃了饭回来的。”
苏凉更乖巧了,福了福身道:“爷跟福晋早歇着,奴婢先告退了。”
未等胤禛与乌喇那拉氏吩咐,她竟一溜烟跑了。
“这李氏见了爷,总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胤禛颇不解,乌喇那拉氏笑道:“李妹妹性子怯弱,爷以后对她好些。”
胤禛抬头见乌喇那拉氏眼睛有些红肿,不由凑过去细瞧,乌喇那拉氏红了脸,要避开,却被胤禛抓住手:“琪琪,委屈你了。”
乌喇那拉氏心中一暖,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胤禛见状心中更软了,“琪琪,你该知道爷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说着,便抱起四福晋往卧房去了。
苏凉回了西院,桂儿早把厨房送来的例菜摆好,也是红枣粳米粥,配上几样酸笋鸡胗、枸杞莲藕、桂花鸭子做小菜。“这粥都热了好几回了,主子怎么才回来。”
桂儿嘴碎,倒也不失关怀。做奴婢的,最重要的便是忠心,服侍好主子是本分,主仆之间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菘交给墨兰了么?”
苏凉问道,枣儿答道:“给了,墨兰姐姐还尝了一块,直夸好吃呢。”
“今天是我没法子,才找了这个由头,以后不能随便给正院送吃食。咱们都该记着。别院给的,咱们也别吃。”
苏凉又道:“东院现有了小厨房,我明儿求了福晋,也在咱们这里开个小厨房。枣儿你去大厨房打听哪个采办为人厚道,以后便把咱们院的吃食单交给他,赏银要丰厚。”
枣儿听了,忙答应了一声。
“福晋是个心慈的,保不住底下的人做妖。现在东院闭了门子,咱们千万不要去招惹,万事要忍。”
苏凉心知宋氏这一胎是史上早夭的大格格。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自己千万要小心,免得出了事自己被拖下水。枣儿与桂儿是李家的家生子儿,后院的事儿也知道一二。也不知何时,觉得大小姐换了脾性,心里有成算了许多,无论如何,跟着大小姐总不会吃亏的,况且大小姐待她们又好,早许诺将来发了卖身契,给她们找体面人嫁了,从此子孙后代不再为奴,两个人怎能不尽心竭力。
“你们早些吃了饭,也收拾去睡吧。”
苏凉跟着乌喇那拉氏应酬了一天,也累得浑身痛。枣儿见她疲惫,想了想回道:“莲子在外头,有事求格格。”
苏凉闭着眼睛道:“让她进来吧。”
西院里的两个小丫头,莲子和碧荷,都是进府的时候管家照例拨过来的。莲子一向老实肯干,碧荷却不甚听话。苏凉听到莲子有事,便点头见她一面。
“格格,我妈生了病,想跟主子请假两日,回去照顾。”
莲子跪着,浑身颤抖,声音又干又涩,显然也是急坏了。
“去吧。”
苏凉又令枣儿拿出一包银子,“这五两银子从你年底分红里扣下来,先带回去给你妈瞧病。”
莲子又惊又喜,本以为有假就是难得了,没想到主子还预支了银子。她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也顾不上擦泪,就从枣儿手里接过银子风一般走了。
“格格惯会说小气话,到了年底分红的时候早把这五两银子忘记了。”
枣儿笑道。府里的规矩,除了公中例银分红,年终各房主子还要出一些私房犒赏辛苦一年的下人。苏凉笑而不语,这样忽儿巴拉的赏了五两银子,传出去总不是好事,没钱的说你轻狂,有钱的说你收买人心,全没有好话。若说是从例钱里扣,便是谁也没话说了。
☆、
胤禛现在回府习惯先去宋氏院子瞧瞧,听宋氏撒会儿娇,又想着将来繁花似锦儿孙满堂,心里也熨帖了不少,因此对宋氏趁机提出的要求,即便不怎么符合规矩,他也都默许了。例如宋氏自有孕以来,说自己害怕,便央求了胤禛接了自家老娘来府里住。乌喇那拉氏为显重视,又为避嫌,特特给她单辟了小厨房,食材每日从大厨房单拨出来,都是上上份儿。不料宋家竟每日派人在府后角门专送蔬菜瓜果,鸡鸭鱼肉,更不必说药材补品。面对这一明着打脸的可恶行径,乌喇那拉氏心里窝火,却也不敢制止,虽怕承担治家不严的名声,但更怕贝勒府这宝贵的第一胎出了问题,到时候怪罪下来自己更承受不起。乌喇那拉氏权衡利弊之下,干脆对宋氏不管不问,免了她每日定省,管她要星星还是要月亮,只要府里有的,都源源不断往东院搬,任凭宋氏自己折腾去了。
宋氏真正母凭子贵,镇日躺在床上吃安胎药,宋老太太服侍女儿当然尽心,只盼给四阿哥生下儿子,宋氏晋了侧福晋,日后宋府的荣华富贵就有盼头了。
苏凉每日里除了往正院给乌喇那拉氏请安问好,服侍一日三餐,余下的时间也缩在西院,不言不语。偶尔胤禛过来睡个觉,两个人彼此都觉得乏味,聊胜于无。枣儿和桂儿见爷对主子总是淡淡的,心里着急。桂儿在李府里针线是拔头筹的,便天天张罗着给主子制新衣裳。俗话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李氏每天穿得清汤寡水,虽说不张扬讨了福晋喜欢,可不趁年轻多笼络爷生个孩子傍身,将来人老色衰,岂是一个惨字了得。横竖库里绸缎锦绢多得是,她手艺又好,务必要把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枣儿每日在小厨房里也不闲着,天天换着花样煲汤,花生猪脚,莲藕排骨,桂圆乌鸡,百合猪心,只求把主子养得容光焕发,白嫩喷香。而小丫头莲子自母亲病愈后回来愈发忠心,洒扫洗衣天天像个陀螺转不停。众人各有忙碌,只衬得小丫头碧荷成天无所事事。苏凉冷眼观她,每次胤禛过来西院,她都描眉画眼,涂脂抹粉,衣裳也格外鲜亮,心里是个不安分的。桂儿等早看出她心思,更瞧不上她娇娇媚媚的样子,成日派些苦活脏活给她。这日又令她去担水浇花。碧荷长久以来也吃准了苏凉老好人的脾气,便有些不听话。若不是苏凉在旁拦住,桂儿早把她骂个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