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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頁(第1页)

「眼放尖,手腳麻利點!」管事的人說。

甘小栗抱著茶壺給人添水,會客室集中了喬治市的華人富商,說來也稀奇,這裡有人穿著一身中式素服,也有人搞的是西洋那套,一身黑色西裝,會客室的裝潢也是中不中、洋不洋頗為奇妙。

會客室的中心位置上,白十九公正在跟簡旌談話,簡旌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忽然發現杯里空了,抬眼給倒水的侍應使了個眼色。

白十九公正說到:「簡老闆,老夫好像聽人說,去年年底你收購酒廠一事不太順利?」

「還好,只不過帳目上不太清楚,現在已經盤順了。」

「哎,周老闆這一走,這周家也是眼見著就垮了。」

「周嫂子呢?」

「周家媳婦已經帶著孩子回福建老家了,那邊正是戰亂,也不知為何回得那樣匆忙,走之前竟是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部變了現一併帶走了。」

簡旌心想,你這個老頭,把酒廠硬賣給我的時候,不是對周家的事了如指掌嗎?還說可憐她寡母、勢單力薄,現在又把老周的老婆說得好像野心家——只怕是自己從中撈完了好處,該過河拆橋了。他又想到周老闆的離奇死亡,雖然林育政說周老闆不是他派人殺掉的,但是林育政的話,又怎麼能相信呢?

正想到這裡,簡旌見杯里的茶水已經滿過七分,覺得這位侍應不懂規矩,不耐煩地用指頭叩了叩桌子,眼角不經意掃到年輕侍應的臉。

——他在甘小栗的臉上認出了闞榮年輕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的眉目,一模一樣的笑容,他立刻就明白了這個端著茶壺的年輕人就是闞榮的兒子,也就是簡行嚴嘴裡的「榮叔」的兒子。

這時林育政走過來,在簡旌耳畔俯身低聲說了幾句話,簡旌的心暗暗地揪了起來,他害怕甘小栗在林育政面前暴露身份,於是裝作很嫌棄地揮了揮手,將剛給他添過茶水的侍應趕走了。

林育政只不過是過來告訴簡旌簡行嚴的去向。他在外人面前盡職盡責地扮演者簡旌秘書的角色,是個極為優秀的演員。同時他也不曾注意過捧著茶壺的甘小栗,他沒有見過闞榮真人,更沒見過闞榮毀容前的臉。

會客室里空氣渾濁,甘小栗倒了會兒茶,憋不住要去外面透氣,趁給茶壺加水的功夫,他走到會客室外面一條樓梯底下。往樓梯上看,上面雕梁畫柱深深悠悠,往前面看,一道又一道的門重重疊疊,他不敢輕舉妄動。這時候,樓梯下木牆上嵌著的一個小暗門忽然打開來,甘小栗嚇了一跳。

「是我啦!」忽然出現在甘小栗面前的簡行嚴如此說,手上夾著小半截雪茄。

「簡少爺你可別嚇我,打翻茶壺我賠不起。」

簡行嚴一打量,見甘小栗穿著個白色坎肩,信口說:「怎麼,你也來弔孝來了?」

「管事的叫我臨時來幫個忙。」

「也是,我爹這一通道場,搞得會館人仰馬翻,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出這個頭,又不是他爹死了,這麼興師動眾。」

這番話甘小栗接不下去,只能跟著簡少爺傻笑。「簡少爺不去會客室嗎?」

「不用,裡面一群老人家,沒意思。一會兒會館的人湊齊了集體出發去弔喪,我一起去就行了。」簡行嚴偷了簡旌的雪茄,躲在樓梯下的儲藏室抽菸,要不是從門縫裡看見了外面的甘小栗,他也不會出來。「甘小栗,你倒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忘記自己本頭公出遊那天的所作所為了?」

「我……」甘小栗知道他要說憲警抓人的事,額頭上汗就下來了,「我也沒做什麼啊……」

「你,背信棄義。」簡行嚴懶懶地拖著嗓音說。

「我,我想救您也得有那個本事不是?」

「可你看到我連問也不問,也不問什麼時候放出來的,在裡頭有沒有吃苦。你一句話也沒有,原來是不關心我。」

只怕還輪不到我來關心少爺您吧,整個檳榔嶼關心您的人可多了……

甘小栗抓了抓額角,開始鬼扯:「您吉人天相,英國人肯定不敢拿您怎麼樣,您這不已經好好的來會館了嗎?」

簡行嚴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大搖其頭說:「你就是不關心我,不關心,枉我拿你當朋友。」

朋友?誰啊?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又有腳步傳來。簡行嚴不想讓人看見,又怕甘小栗壞事,索性將他一把抓起來,兩個人一起躲進樓梯下的暗門裡。暗門裡的儲藏空間比想像中的小,又堆著東西,容下兩個男人之餘就沒有其他空間了。甘小栗和簡行嚴在昏暗中儘量不讓自己撞上對方,張牙舞爪地支撐著身體平衡。

甘小栗護著茶壺,問到:「請問,抓我進來幹什麼?」

簡行嚴壓低聲音:「情急之下,順手的事……」

只聽來者的腳步聲在儲藏室外停頓了片刻,腳步聲又漸漸飄遠。簡行嚴放下心來,扔掉手裡已經熄滅的雪茄,準備好整以暇地走出去,就在這個時候,門外腳步聲突然折返回來,隨即暗門被咣的一聲拉開,一道亮光照了進來。

「這……」

三人面面相覷。

拉開暗門的人正是張靖蘇。他今天一身素服,面容清冷,眉梢掛著淡漠,顯得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面對儲藏室里的光景他大為不解,「你們……」

儲藏室里的兩個人正七手八腳的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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