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神色更是骤然一紧,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这天底下恃强凌弱的事,还有很多?”
点头苦叹一声,章小侯道:“何止很多,简直是无处不在!”
顿时一凛,铃儿再度沉默,久久不言。
过了半响,铃儿终于深吸口气,也显得平静了不少,道:“那个掌柜在哪?我想去见见。”
还以为铃儿又要冲动,章小侯急忙劝道:“不可啊!铃儿姐你在这石鸾城里势单力薄,而那三大世家却根深蒂固了好几百年,可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要帮人讨公道啊!”
铃儿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但那一双明月般的眼睛扫在自己脸上,还是令章小侯觉得在那深邃之处,产生了一种对自己的失望之意。这种感觉不强,但章小侯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对他的失望。
哪怕是先前在初遇罗清风之时,错以为对方流露杀意,章小侯拔腿就跑,也没有让铃儿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这种失望心态。
但偏偏是此时的这一句话,仿佛比对其不顾安危的行为更严峻了许多倍。
又是沉默了好一阵,还是章小侯开口打破了微凉的气氛,“我带你去,不过……不过只能远远看着,因为……”
“好。”
铃儿不等章小侯说出原因,便出一个清淡声音。
沿着冷清幽暗的街上走着,铃儿已记不清走了多少步、过了多长时间,因为她每走一步,心里就会紧张一下。
说是紧张,其实也是忐忑,甚至还有点害怕。
因为此时已至深夜,街上除了她和章小侯,便再也没有第三道人影、第三个声音,所有属于这座石鸾城的喧嚣都被尽数收敛,所有的百姓都要回家休息。
当然,前提是要有家。
而据章小侯在路上三言两语的描述,那位她要观见的绸庄掌柜,现在便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正是心里想着那掌柜的遭遇,才叫铃儿因由衷而的悲悯之情表现出外在的紧张、忐忑、害怕。
因为她的心太善。
“到了。”
刚刚又转过一个小巷,章小侯便停在了月光照在一座屋檐的阴影中,铃儿也随之站在他身边。
不用章小侯指引,铃儿便一眼现了十几丈外,坐落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的那个人影。
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是……一滩“东西”
。
一蓬像是连猪狗之流的畜生都不会啖上一口的杂草般的头,很脏、很乱。
一片片缠在身上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碎烂布条拼接而成的衣服,很油、很薄。
一双裸露在外满是伤痕还在化脓留着恶臭黏水的黢黑的手脚,很瘦、很冷。
当然,他没有脚,而是在脚腕的地方长着两团肉瘤。
那个角落是一处周围住户、店家暂时存放马桶的场所,每到四更天便会有粪车前来清理。
但现在未过子时,那些腌臜秽物还没有被清走,正凌乱地堆积、码放着,其中更是有两三个马桶倾倒,当然里面的东西,也尽数落在了地上……
而那个落魄到不成人形的身影,正躺在其中不大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