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前一晚罗清风对铃儿所言,这个时隔五年一届,能令整个石鸾城陷入狂欢的鸾灵祭,其实就是一场规模盛大的祭奠。
而祭奠所需的祭品,则是那些犯过大错,或是为害一方的罪恶之徒,以他们的鲜血,来祭奠太古青鸾之魂。
于是当罗清风的那道话音落下,整个石鸾城的百姓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沸腾之中,他们有的喝骂,有的兴奋,他们形色各异,却都无一例外地对审判那些“祭品”
迫不及待。
因为那些都是恶人,是破坏石鸾城安定和睦的罪人,所以没有人会对他们心生同情怜悯。
台下不远处,铃儿先是被周围众多百姓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旋即定了定心神,才对旁边的章小侯疑惑道:“这鸾灵祭不是要惩罚罪人么?怎么这里的人们却如此高兴?”
章小侯挠挠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铃儿,道:“对啊,要惩治的是恶人,老百姓当然要高兴了。”
铃儿眉头微颦,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在御仙宫生长以来,还没见过杀伤性命之事……”
章小侯这才恍然,连忙解释道:“铃儿姐,这外面的天下可不同于你那个打小修炼的宗门,是有很多恶人的,而惩治恶人的最好方法,自然就是杀一儆百,才能以正义震慑,叫那些宵小之徒不敢妄自行恶。”
铃儿从小到大在御仙宫内连只蚂蚁都不曾杀过,又哪里懂得外界那些血债血偿的道理,所以还是不解道:“可是……难道对待恶人,就一定要伤及性命么?”
章小侯道:“那是当然,否则城主大人又岂会忍痛要将自己的亲儿子送上祭灵台?况且被送上祭灵台的那些恶人,无一例外都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若不让他们用命来抵,岂不是天理不容?”
听其说到这里,铃儿不禁想起了当初百岁村里的那三个修真者,又记起了初入石鸾城便碰上的那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罗霄,若不是有章小侯在旁仗义出手,恐怕自己已是落了罗霄的魔掌。
那番后果,铃儿想想真是又恶心又后怕,不禁叫她浑身上下一阵麻。
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被人欺负的结果,铃儿忽然觉得章小侯的话似乎不无道理,若是不对那些恶人予以严惩,恐怕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遭受欺凌。
铃儿沉吟片刻后,颔道:“我明白了。”
见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章小侯也十分兴兴然,笑道:“铃儿姐,你就好好看着吧,再过一会儿那个罗霄就会该遭报应了!”
正说着,只听得一阵略显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缓缓传来,铃儿循声望去,却正是城主府侍卫模样的一群人,将一个手脚拷着锁链的中年男押解到祭灵台之上。
叮叮咣咣一阵清脆乱响后,那个中年人便被绑在了祭灵台中央的那根巨柱之上。
“打死他!打死他!”
“杀了他!”
“可别便宜了他!让他不得好死!”
“祈求青鸾大人降罪此人,保我石鸾城太平!”
“……”
阵阵叱骂之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百姓顿时像变成了同仇敌忾的盟友,用言语宣泄着对那个中年人的憎恨厌恶之情。
章小侯笑道:“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凡是恶人都会被世人所得而诛之的。”
但铃儿却仿佛没有听见章小侯的声音,只是静默地观察着那些竭力喊叫的人们,不知足不觉中,她的眉头却泛起了波澜。
狰狞、残忍、嗜血、冷酷……
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就是铃儿从那些百姓们的面庞上所感受到的。
而在这之中,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分毫的悲悯、同情,哪怕是一丁点的担忧、焦虑也没有。
那些生长在石鸾城的百姓可以做到这样,但铃儿绝对不可能。
不论此时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个人是否穷凶极恶,对于铃儿来讲,他始终是条性命,而在一个即将消陨的生命面前露出这种大快人心的反应,铃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因为这与她在御仙宫中,从师父那里学来的道义相悖。
可众所周知台上的中年人的确就是个坏人,所以铃儿也不知自己这种越矛盾的心理该如何安置了。
铃儿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想做的,便是漠然处之。